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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章 ...

  •   待到第十五日的时候,嬴嗣音仍旧迟迟未归,沈清寒渐渐淡了些想与他对峙的心思。

      听闻新帝登基,却不是嬴景文坐的那个位置时,沈清寒还是觉得惊讶,他不知道皇都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想一定是很惊险的。

      冀北侯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陆续有人从里往外搬着些东西出来。

      顾则笑依依不舍的拉着沈清寒的胳膊说,“小仙子,你真的要走吗?你留下来吧,我们孝文侯府可玩好了,你走了我会想你的,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沈清寒低头瞧瞧那孩子,他蹲下身子来与他对视着笑,“我也会想你的。”

      “真的吗?那你不能不走吗?”而且我们家侯爷都还没回来呢。

      “我爹娘来接我回家,我必须要走的。”

      “可是…………”可是你就不能等等我们家侯爷吗,就这两天了,就这两天他肯定就回来了。

      顾则笑憋了好多话,可这些都是司马卫侯提前吩咐过他不能说的,于是孩子只能鼓着腮帮子,硬生生把这些话全部都给咽回了肚子里去。

      见人往马车边走了两步,他还跟着追上去。

      莫南风的伤势仍未见好,但人好歹是清醒了,这时候由那春桃扶着从侯府门口踏出,又送上马车之后,沈清寒自然是要跟上他们。

      “小仙子。”顾则笑又喊他一声。

      沈清寒这时候已经撩起衣袍,弯腰踩上了马车踏板,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则笑,又看了一眼司马卫侯和宁嘉容,头顶上‘孝文侯府’的牌匾字样是出自嬴嗣音的手笔,飞龙舞凤的,一如他人一样潇洒,但可惜那个人今日不在。

      沈清寒回身极快,背影透着几分决绝,他没再回头,只是觉得今日这阳光实在是刺眼的很。

      而嬴嗣音是足满二十日才赶回的冀北,不能说是晚了一步,他是晚了很多很多步。

      前段时日在皇都城确实遇到了很多麻烦,他也最讨厌麻烦,可是心里记挂着沈清寒,这反而导致他在做事的时候,情绪会变得异常暴躁起来。

      嬴嗣音一边想快,一边又不得不慢下来,他不得不强按下自己以往处理问题的粗暴手段,再迫使自己必须静下心来一件一件的把手里的麻烦事全部都给妥帖处理安置。

      在无数次想要崩溃暴走的当下,又念及一句沈清寒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他不能…………然后再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活这小半辈子,嬴嗣音难得手不血刃的解决了这样大的一桩事,而期间嬴景文不肯配合,嬴嗣音也实难与他纠缠,索性心一横将他软禁于皇城之内,顺手再推了另一位受他掌控的傀儡上台。

      在皇都城内,嬴嗣音的势力从来也不容小觑,他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几乎无人敢动摇的程度。

      等到好不容易解决了这边的麻烦,再马不停蹄的赶回冀北来时,结果刚跳下马往府门内跑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人摇着扇子提点一句。

      “跑什么啊,人小仙子早五天前就跟他爹娘走了。”

      嬴嗣音身子一怔,紧接着在石阶上绊了一跤。

      这样的答案应该在意料之中,但因为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的缘故,所以又好像在意料之外被人往这心口上捅了一刀。

      然后,他们叱咤风云的孝文侯爷竟然病来如山倒。

      “侯爷是这几日劳神太过,又一路奔波,积劳成疾,才病倒的,老夫这就给他开上两贴清热的方子,回头让府上的姑娘拿热水煎服,侯爷用上三日病情便能好转。”

      这几日入了秋,天气见冷下来,等到大夫提起药箱子走了,司马卫侯这才坐到床边来,他伸手探了探这祖宗的颈温。

      “烧这么厉害?”

      嬴嗣音原先是有私心的,尤其看到莫南风伤重的模样,却能惹的沈清寒那样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就真恨不得躺在地上招人心疼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虽然此前也重伤骗过人家几滴眼泪,可始终不干净,嬴嗣音自己心里也不甚痛快。

      想那小猫儿心思那样浅淡,心眼又是最好,他就算生着气,可是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肯定也会心软过来照料的吧。

      嬴嗣音越想越难受,他的身体里就像是在被一把火在反复灼烧着那般疼痛,翻来覆去也无法安睡。

      这三日的药是顾则笑按时送来给他灌进的嘴里,嬴嗣音起初还反抗,不愿意尝这苦味儿,结果听人说了一句,“那莫南风喝药就乖得很,根本不需要小仙子费半点心。”的时候,嬴嗣音突然目光微动,不再挣扎,连忙仰头干了这一整碗黑乎乎的药汁。

      只是连服三日清热的药方之后,他的病情仍不见好,人还是倒在榻上,高热反反复复的始终降不下去,到后来嗓子眼儿也跟着疼,半夜里咳嗽的停不下来,再到后来就发展成了口水都难以下咽的程度。

      于是大夫再被请来府上,又把过一次脉后,才说,“侯爷的内热仍未散下,此前的药方子不起作用了,老夫再重开一贴,请侯爷再用三日。”

      嬴嗣音倚在榻上没吭声,顾则笑在身边忙前忙后、跑进跑出的伺候着。

      “侯爷,小仙子之前要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许我们留他?”

      嬴嗣音原本闭眼小憩,结果听了这话又睁开眼来,他偏过些头,目光落在顾则笑那张圆乎乎的小脸蛋儿上,这时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又何尝不想留下那个人,他又怎么不希望自己赶回来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那个勾着自己心尖儿的活祖宗。

      可是…………

      “侯爷,你是不是害怕呀。”

      “我怕?”

      “嗯。”顾则笑点点头,他忙活了一阵子,这会儿累了,于是一屁股坐在嬴嗣音这床榻边儿来,满头大汗的靠着那床板说,“你是不是怕你回来了,你留他他也要走,或者是你怕人家要走的时候,你又忍不住用强的也一定要把他给留下来。”

      对方没有用问句,反而是平静的陈诉了这一段很符合嬴嗣音以往作风的提前预设,于是他听完顿了顿,又说,“可能,是这样吧。”

      顾则笑说,“司马哥哥说不许大家留他是你的意思,让小仙子自己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可是侯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样做的话,小仙子他肯定只能离开的。”

      “…………为什么他只能离开?”嬴嗣音倒是没想过这个。

      再说了天地良心,他哪里敢有半分逼人要走的意思,他就差没恬着个脸跪下来求人原谅了,又怎么可能,怎么敢逼他走?

      “是你先骗他的嘛,你骗他,欺负他,又打伤了他的朋友,中间还威胁过人家父母,沈家二老过来的那天晚上,他们闹的也挺折腾的,我听着动静赶过去的时候,就听人伺候的姑娘说小仙子挨了他爹一耳光,然后他自己也哭了一晚上,我一直安慰他呢,可是他不理我。”

      嬴嗣音听毕,心头一痛,他忙坐起身来,“他爹打他?”

      顾则笑点头,“嗯,打的可重了,那一耳光抽在脸上,脸肿了三天呢,而且听伺候的下人说那老头子还说了你不少坏话,起初小仙子还维护你几句,但是后来就只剩下哭了。”

      “他维护我?”嬴嗣音从榻上蹿起身来,别的话没听见,倒是只在意了这句,“他说什么了?”

      问完才知道顾则笑那天夜里也是后来才去的,大部分信息都是由那日伺候的侍女告知,于是嬴嗣音哑着自己快要喷火的嗓子忙喊,“快,快去把那天伺候的丫头给我找过来,本侯有话要问她。”

      丫鬟赶过来的时候,嬴嗣音已经急的绕着这床榻边兜了十来个圈子。

      她们家侯爷返家快有十日,这十日一直窝在自己的寝殿里没出来过,旁的下人们知道家里的祖宗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所以没一个人敢主动凑上前来招惹的,但很意外的是,这段时日前来照拂过的上至大夫,下至仆人,回过头来都与人说,他们家侯爷的脾性好像突然软和下来不少。

      可即便如此,丫鬟也不敢耽误,知晓自己前来何事,于是一见到嬴嗣音就连忙跪倒在地,将那一日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和嬴嗣音讲了个清楚。

      原来是那一日,沈老爷子骂过沈清寒后,沈清寒虽然也觉伤心,但还是倔强的质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沈家家主,我自然也会做和爹爹一样的决定,不过是牺牲一个人而已,救下的可是全家人的性命,但是…………但是既然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事后你们为什么又要让莫南风来,为什么要让他告诉我这些事情,为什么又企图把我从嬴嗣音手里带走,莫南风是无辜的啊,你们明知道他来会遇到什么事情,可还是那么自私的让他来,那么自私的让他承受这一切,他差点就死了。”

      “他遇到危险那是嬴嗣音作的孽,要是不这样,你能看清那个魔头的本质吗?他就是这样随时随地会失控的人,他今天能弑君杀父,明天就会杀子杀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这两日图着你新鲜,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把自己当回事,我怎么敢把自己当回事,我要是早知道原来我只是你们做生意交换的一个筹码,我敢那样对他吗?怪不得莫南风来的那日他那么生气,怪不得他掐着我的脖子说是我们沈家过河拆桥,哪有这样的事情,人家花钱花功夫买回去的人,调过头来买主不认账了,我们家的事情能解决了,就不认这桩买卖,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沈清寒哭的厉害,“哪有你们这样把东西卖出去了又想要回来的。”

      “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可我只是人家花钱买回来的玩物,你们倒不如不来接我,你们倒不如一直骗我,至少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好的。”

      小仙子字字诛心,声声泣血,他没做错什么事情,可是所有的结果却都要他一个人来承担。

      嬴嗣音怪他懦弱,他爹娘骂他轻贱,甚至就连莫南风走这一趟险些搭上一条命的事,都要他一辈子背负着人家这样的情义而无法脱身。

      嬴嗣音心头钝痛,他后退两步,一屁股砸进床铺里,伸出来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床沿边道,“我那天生气,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想他过。”

      什么生意、什么筹码,那分明是他的珍宝,是他恨不得一辈子藏在心里的宝贵程度,又岂能用玩物二字来作践?

      顾则笑跟上前来靠在嬴嗣音的腿边,“侯爷,小仙子真的很难过,可是那么重要的时候你都不陪在他身边。”

      嬴嗣音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顾则笑还说,“侯爷,前段时间你装作大方的样子说要放他走,其实这样反而更自私吧,你一厢情愿的把所有选择都交给对方,一方面希望他留下,一方面又蛮不讲理的把导致你们分开的结果,把这样的错全部推到对方身上,是这样做你的负罪感会少一点吗?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想,你们分开是因为小仙子要走,而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所以你就会少难过一点吗?”

      嬴嗣音承认自己的卑劣。

      从看到沈家老爷子送出来的那封家书开始,一贯不在意世事的他,竟然会因为自己哄骗着沈清寒回家的这件事情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而感到羞愧和愤怒。

      他生气,但生气的同时又很害怕,他不知道沈清寒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也怕那个人会红着眼睛站到他面前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怕自己又会失控,他怕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怕他一辈子都要承受沈清寒的怨恨和指责,要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抬不起头。

      所以他下意识的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他卑劣又自私的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躲起来,用这样不讲道理的方式把所有的选择都交给沈清寒,他以为对方愿意就会留下,他以为给了对方完全的自由和尊严,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个人的立场和苦衷。

      嬴嗣音突然从混沌中惊醒,他猛地站起身来。

      对,是他,都是他,是他先喜欢的,是他先动手,是他先做错事,也是他懦弱是他无能,他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沈清寒去解决,他怎么能把他们分开的事实都归咎在对方一个迫于无奈的选择的之上?

      他怎么能借此来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他怎么能忽视沈清寒心里的难过。

      “侯爷,你去哪?”

      “我去找他。”还不晚,还不晚,还好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他能找到的,他一定能找到的。

      嬴嗣音往外跑了几步,还没等踏出房门迎头就撞上慢步赶来的司马卫侯,俩人力道都不浅,互相撞了个满怀后还都各自栽了个跟头。

      “我去,是谁这么不长眼啊?大白天的横冲直撞,赶着投胎呀?”司马卫侯骂骂咧咧,这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都险些没给他砸裂了。

      “是侯爷,是侯爷要去投胎。”顾则笑一边跑一边伸手去扶嬴嗣音,他欢喜的说,“不是,投什么胎,是侯爷要去追小仙子了。”

      “找小仙子?”司马卫侯莫名其妙的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屁股,“人走多少天了现在才去找,知道他在哪儿吗就跟个无头苍蝇似得往外头撞?这天大地大的你们上哪儿找去。”

      嬴嗣音被人扶起,他上前一步,“卫侯,你没有留意他们的行踪吗?”

      “你不是不让吗?”司马卫侯厌烦的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扇子,“而且人家既然要走,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找着,你当他们沈家也是吃素的呀?”

      话到这里,司马卫侯还特地避开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嬴嗣音迟早得后悔,还是要去找那小仙子,这事儿他早猜到了,所以沈清寒那日离开他立马就安排了人手前往跟踪。

      但奇怪的是,八个冀北的高手出去,竟然灰溜溜的回来说人跟丢了。

      车在,马在,从冀北拿出来的包袱行李什么都在,可就是人没了,瞧这逃脱的架势,大抵也是一早就策划好了要和他们孝文侯府划清界限。

      司马卫侯满面愁容,他踏进这屋子里来道,“这事儿,我们还得再从长计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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