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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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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帘子挂的好好,那人却偏是要动手将这车窗给推开。
想来距离那日闹了别扭,到如今也才不过区区两天时间而已,这时再碰着面,竟也像是隔着千远万远的距离般,让人心下多少起了几分难堪。
沈清寒破了皮的嘴角还未愈合,他本是忘了,结果这时再瞧见嬴嗣音竟是又轻微起了几分疼意来。
蜷缩在那车角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唇边,那天夜里吻虽是吻了,抱也是抱了,不过敞开心扉的话是一句也没说,顺手两个耳光挥出去把自己都给打懵了,等反应过来时,天亮了,人走了,然后他们迄今为止,就再也没有碰过一次面。
今日上车之前心里头都在琢磨着,还以为至少得再等两年,抑或是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却不曾想,嬴嗣音今日却还是来了。
“听说你要走。”
难得见那孝文侯爷摘了黑玉发冠,又脱下一身鲜艳招摇的金丝红袍。
嬴嗣音今日倒是衣着素雅,发丝只用一根玉簪挽起,人瞧着年轻随和了几分不说,平日里那周身散发着的一股子邪气也跟着这身衣装一同消减下去不少。
他个子高,四肢又纤长,只探手过去便是一把捞过了坐在马车角落里的沈清寒来,两个人双手交握在一处,一个掌心温暖,一个指尖冰冷,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竟是还连带出了几分依赖与不舍来。
沈清寒心下还是有几分畏惧,于是便躲躲闪闪的将自己的目光从嬴嗣音身上移开。
“那晚是我莽撞冒犯于你,本想早些来沈家登门道歉,可心下愧疚又觉得没有脸面,这几日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来寻你,可谁知又听闻你要离开皇都,前去漠北。”话儿说到这里,嬴嗣音那眼底倒是还侵染出了几分落寞来,他说话时口气里带着真诚也带着几分期盼,这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清寒,只张口轻声祷念一句,“希望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掏着心窝子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听来沈清寒都险些觉得是自己有几分过分得理不饶人了。
虽然此番被强行送离皇都,百分百也都是因为他嬴嗣音的缘故,不过这个中缘由自也是不能说的,现下瞧见人可怜巴巴的在自己面前诉说起心事,沈清寒本就心软,心下自也是不忍,于是正打算胡乱编上两句用以安慰,哪知嬴嗣音紧紧握住他指尖的手指却是又突然松开。
“不过既然是你的决定,我自也没有阻拦的道理,漠北蛮荒之地,早些年我闯荡江湖之时也有待过几日,那地方风大,天干,连我住着都觉得不太习惯,更别说你身子骨娇弱几分自是更加难以适应。”弯腰从那地上不知拿了一盒什么东西起来,嬴嗣音只捧在手里从车窗口再递给沈清寒道,“这是我府上丫头们自己晒的花茶,你到地方务必记着一日三餐都得多喝些茶水,省得天干容易流鼻血,还会犯些嗓子干哑的毛病。”
“还有那边早晚温差大,晨起时披大貂,中午就得穿裙子,你平日里若是打算出门玩耍,定是要记着千万拿上雨伞和披风,免得突然下个雨,起个风,把自己给折腾病了那才叫一个麻烦。”
也是不知道这嬴嗣音究竟是带了多少东西前来送他。
沈清寒就眼睁睁的瞧着从那窗户口处扔进来的东西是越来越多,每一样都垒在自己身上,体量越压越重,最后到了自己都快扒拉不开的程度。
从拿精致小盒子装起来的花茶到一件连系扣都是翠玉的大貂披风,同样是拿白狐狸毛做出来取暖的衣物,却也不知道比自家叔伯送过来的那件要厚实出多少倍,以及各类防止生病的珍贵药草,这怕也是觉得他在未来离开皇都城的两年里每一天都会生病的用量,和一些专门用来下雪时候穿的鹿皮长靴,兔毛手套,和银狐围脖等..........
这大抵是把所有沈清寒会用到的,或是他可能会用到的物品全部准备了个齐全。
嬴嗣音看起来是自己一个人前来相送的,沈清寒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他是如何带在了身上。
何况从自己所在的这个角度自也是看不见那蹲坐在马车旁侧的顾则笑,嬴嗣音这时只忙着往这窗户口里塞东西,他每拿走一样,顾则笑这脑袋上顶着的,肩膀上垒着的物件就会少上一样。
孩子只生无可恋的机械的抬手往上传着东西,眼底里空洞洞的模样,瞧着像是还未睡醒一般。
“好了,不必再往里拿,你送的这些东西,我自己也都有准备。”
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活动范围越变越小,沈清寒抬手去拦住嬴嗣音时,那家伙手里还抬着一床蚕丝绒被正打算往这马车里扔呢!
“就你准备的那些东西,肯定是不够用的,不过你放心,等再过些日子我把皇都城这边的事物都安置好,就带些新的物件来漠北寻你。”
沈清寒手里抱着那雪白的披风,他吃惊道,“你要来漠北?”
嬴嗣音道,“你这一去两年,我又怎能就痴痴的在皇都城内守着?”
“侯爷倒是不必如此.................”
“你怎得还在唤我侯爷。”
手里掂着的那床蚕丝被重新扔回给顾则笑的怀里,瞧着嬴嗣音举起来倒是轻轻巧巧的模样,可实际那般厚实的一大床被褥,从顾则笑脑袋顶砸回去的时候,那孩子的脖颈都跟着往下瑟缩了一寸。
好不容易见沈清寒开了口,嬴嗣音这才又伸手一把捞过人家的双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道,“清寒,这几日我虽是自责那日夜里那般冒犯于你,但这兜兜转转小两日,来回反复想着此事,却也算是让我给想清楚了。”
“你别.....................”
大抵是猜得到嬴嗣音又要说些什么,所以沈清寒倒是突然显得害怕起来,他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指从嬴嗣音的掌心里抽出,可就自己浑身上下这么点儿力气,又哪里是他孝文侯爷的对手。
几番挣扎不开不说,自己整个人却是还被人拖的离车窗口近了些。
嬴嗣音眼角含笑,眼里尽是闪烁着难得欣喜的光芒,他紧紧握住沈清寒,不急不恼,这时只压低了声音轻声同对方道,“清寒,你别怕,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可你若是不愿意听,那我保证自己一句多余的废话,一个多余的字,也绝不在你面前提起。”
从今日碰面的第一句话起,嬴嗣音便未曾自称过一句‘本侯’,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沈清寒这时听进耳里,心下倒是还起了几分暖意来。
“东西你若是嫌多拿不走,那便都留下好了,我向你保证,绝对晚不了三日,三日之后,我定能按时到漠北来陪你。”
说完话也不多做纠缠,嬴嗣音只松开握住沈清寒双手的手指,跟着主动伸手合上了窗户。
沈清寒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身子刚刚往前挪去几分,那车窗便在自己的眼跟前被人紧紧闭合。
手指抚上窗棂边,叹了一口气后便还是将指尖握拳,自己再坐回了原处。
多说无益,现下心里除了这四个字,沈清寒倒是也再想不出别的什么了。
待到将自己和小仙子分隔开来,嬴嗣音脸面上的笑意才稍有几分收敛,方才那位瞧见心上人还如同一个怀春少年一般欢喜的男人像是突然换了一张脸,嬴嗣音目光微收,只摇着扇子往前走上两步,身后跟着的是驮着厚厚一床棉被跟着踉跄两步而来的顾则笑。
抬手一挥,手指间夹住的一颗小石子儿‘啪’的一声打中莫南风左肩的穴道。
这一指的力道并未用的太大,不过却也是将那少年的右肩击中到极度酸麻的程度。
穴道被解开,身体突然恢复了自由,莫南风这时脸面之上才有空闲的时间闪过一丝对沈清寒的担忧之情,可哪晓得自己朝着马车方向跑来不过三五步,便是瞧见了那位摇着扇子悠闲自在朝自己走过来的江湖第一大魔头。
嬴嗣音嘴角边还是带着笑意,不过这时候他这张笑脸可就没有方才对着沈清寒时显得那般和善了。
“哼!”
即便个子已然高出众人不少,但是这时自莫南风身旁擦肩而过之时却还是同那赌气的孩童一般将自己的下巴高高扬起,只鼻孔出气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轻哼,再配以一个白眼,十足的傲气傍身,压根儿也就未曾把莫南风这么个小屁孩儿放在眼里过。
如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性,莫南风定是要拦着这人不让走的,并且再质问个几句他为何来此,点住自己意欲何为,刚刚扒到马车边上又对沈清寒做了什么。
尽管心里头同样对这个家伙不爽的厉害,不过碍着今日要带沈清寒离开,这嬴嗣音这混蛋就是再招人讨厌,那也没有自己今日要做之事重要,于是将心头里的火气往下压了压,只确认马车里的人未被他人带走之后,莫南风便还是咬着牙招呼着众人先行离开这皇都城才是。
顾则笑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背上扛着一床厚重的蚕丝被都快要把自己砸到不见,不过碍着这玩意儿寻回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他们孝文侯府虽然有钱,但勤俭持家的原则还在,于是自己便咬着牙把这东西背在背上再跟着嬴嗣音往回跑去。
“侯爷,过几日咱们震得要追着他们再往漠北去一趟吗?”
“去什么漠北?”手里摇着扇子,脚下的步子轻快,可偏是这口气里,嬴嗣音是带满了嫌弃,“那鸟不拉屎的破地儿。”
“那您刚刚还答应那小仙子说三日后就能追上他呢?”
“追上他哪里需要三日,左不过一个时辰,你家侯爷便能抱得美人归。”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顾则笑摸不着头脑的问道,“自从您喜欢上这小仙子之后,说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你不必听懂,回家之后通知司马卫侯,让清风罗玉堂的家伙们可以去城门外拦人了。”
顾则笑脚下一顿,他瞧着嬴嗣音越走越快的脚步,跟着喊上一句,“那侯爷现下去哪?”
嬴嗣音只管背对着人摆摆手道,“你自己回家,本侯要去沈府拜访一下未来的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