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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重逢(三) ...

  •   唐堂没有出来叫他,外面刮风又下雨,屋里自然温度下降,他左翻右翻找不到空调遥控器,冷的直发抖。
      到了十二点多,实在冻的睡不着,小六去洗了个热水澡。
      看到摆放整齐的睡衣,小六一愣,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和唐堂身上穿的是同款。
      听着浴室的水声,唐堂关掉了和徐晚晚的聊天界面。
      他们从别墅走后,桃桃主动走到徐晚晚身边,默默地帮她刷碗。
      徐晚晚当然知道女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所以她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桃桃开口。
      认真地把厨房整理完毕,桃桃和徐晚晚一起坐下,她挽住徐晚晚的胳膊,靠在徐晚晚肩上道:“妈妈,我要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徐晚晚拢了拢桃桃的头发,温声道:“妈妈一直在听,你说。”
      她的慈爱让桃桃的热泪一下涌了出来,桃桃抱住徐晚晚,埋在她颈窝里,哭喊道:“对不起妈妈,是我......是我故意让子期把头伸进门里的,我......我是个坏人。”
      康子期的头卡住的那一刻,桃桃就后悔了。
      她害怕康子期会出什么意外,给消防队打电话的时候,她抖的不成样子,不停地安慰着康子期,话都说不全。
      可她太想见到那个人,想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和海报上一模一样,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她哭的太厉害,反而要康子期来劝她,徐晚晚他们到达之前,康子期都在哄桃桃,还扮鬼脸逗桃桃开心。
      桃桃答应康子期,会给他买很多很多棒棒糖,康子期是个信守承诺的孩子,始终没有说出脑袋卡门里的真相,但大家都猜得到,只是未去戳穿。
      这几天,愧疚和自责萦绕在桃桃心头,她找不到发泄口,想亲自去给庄喜喜和康近柠道歉,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从小到大,她只做了一件亏心事,那就是利用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以此来达到目的。
      她特意在电话里说明,希望海报上那个帅气的叔叔来救援,消防员们下车后,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期盼看到那张脸,就在她失望头顶之时,车里出现的面庞让她为之一震。
      不止是她,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堂身上。
      唐堂没事儿人一样哄了康子期两句,像是没认出来那个人。
      桃桃毕竟年纪小,心里承受能力没有那么高,她做不到和唐堂一样风轻云淡,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她能感受到,大家都知道那个消防员是谁。
      他们出奇的默契,共同维护着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在别人不在的时候,桃桃才敢放肆地大哭。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跟在大人后面撒娇的小女孩,少女的心思和青春期的敏感将她打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们都在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忘记了所有,可当午夜梦回,曾经的遭遇和伤痛就会浮现出来,一刀一刀,割的人心脏剧痛。
      醒来后的每一个生日,桃桃都会许同一个愿望,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挫败,她仍不放弃,固执地坚持着那个愿望,终于等到了它实现的那一天。
      徐晚晚理解桃桃的心情,她揉揉桃桃的脸,没有丝毫的怪罪,安慰道:“桃桃,你是妈妈的骄傲,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没有人会怪你,不要自责,你是子期最喜欢的姐姐,子期也不会怪你的。”
      桃桃哭着睡下,徐晚晚注视着她犹带泪痕的脸,询问唐堂那头的情况。
      他们聊了很久,唐堂突然不回消息,她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把手机关上,陪伴着桃桃入睡。
      唐堂掀开被子下床,用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径直入内。
      小六早就洗完澡了,坐在马桶上迟迟不出去,就让水那样空流着,唐堂一进来,他连忙站起,把水关上。
      唐堂轻轻一笑:“你不是在洗澡?继续洗啊。”
      小六窘迫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我洗好了。”
      唐堂瞟了瞟淋浴器,不咸不淡地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浪费国家水资源吗?”
      小六眼神飘荡,不肯与唐堂对视:“在想一些事情。”
      唐堂收起笑容,目光变得沉重:“在想怎么逃出去?”
      “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
      唐堂一拳砸在墙上,沉重的闷响让小六跟着一颤,他抬头看着唐堂,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不舒服眯起双眸,狠狠咬着内唇。
      唐堂的身躯遮住灯光,如阴影笼罩在小六心头,他捏住小六的脸颊,把小六捏的生疼。
      小六皱了皱眉,他有力量可以推开唐堂,可是他选择隐忍,承受着唐堂的怒气。
      “是不是我不揭穿你,你就要永远装下去?”唐堂凝望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道:“饭饭,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会照着你的计划度过这暗无天日的几年?”
      什么理智,什么欲擒故纵,都他妈去见鬼,他一刻都不想再忍!
      唐堂仿佛变了一个人,展示出自己所有的阴狠,被看透的饭饭被迫和他对视,疯狂地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曾经,饭饭刻意抹去关于自己的一切,也真的认为他们都忘了,到底是他失算,没料到东岳的法术会不奏效。
      指甲在饭饭脸上留下青白的印记,他的沉默使唐堂更加暴躁,伸手揪着他的衣服领子道:“为什么不说话?”
      想到方才那个电话,饭饭分外心堵。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约束唐堂,和什么人交往,是唐堂的自由。
      只是,他很难过,甚至要窒息而亡。
      他避开唐堂的视线,小声道:“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既然你已经有了女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从未卑微至此,如果他现在出现是个错误,他可以一辈子不再见唐堂。
      被东岳唤醒以后,他犹豫了很久,这几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是站在暗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如何生活,见到他们的笑,他心里的罪念就会少一点。
      唐堂一点也不温柔地固定住饭饭的脑袋,怒道:“妈的,我什么意思你不懂是吗?”
      饭饭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想再被你讨厌。”
      唐堂抬手,解开扣子,扯下睡衣,露出肩头烙印般的咬痕,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红的骇人。
      他拉过饭饭的手,让饭饭触摸那块凹凸不平的形状,压低声调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身上刻下记号?”
      这是饭饭给他留下的“礼物”,永远都消不掉的疤,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除了饭饭,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倘若饭饭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他便会穷其一生去等待。
      他将之定义为信念,嵌刻在骨血里,即便肉身腐朽,信念也不会随之坍塌。
      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饭饭的倔强和妗傲被顷刻瓦解,他细细地感受着那处牙痕,抱住唐堂的腰,湿咸的液体打湿了唐堂的肩头。
      唐堂唾弃自己没骨气,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他偏偏爱着这个炸了他家祖坟的小混蛋,真是孽缘。
      他反抱住饭饭,吸了吸鼻子道:“没有女朋友,我那是在给五婶打电话。”
      他告诉丁秀芹,过两天,他要带饭饭回去看看,但他承认,这通电话确实有故意让饭饭误会的成分在里面。
      饭饭显然是不信,闷闷地回应道:“嗯。”
      唐堂听出他的低落,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说话太凶,把这熊孩子给吓到了?
      他哪里明白,世事变迁,空白的这几年,两人之间有太多缝隙,饭饭望而生畏,害怕一切都是幻觉。
      忽而,饭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唐堂顺手掏出来,看到是条天气预报短信,他把短信划走,猝不及防地愣住。
      手机的壁纸,是他的照片。
      若是这时唐堂也拿出手机,饭饭一定会发现,唐堂的手机壁纸是他们之前拍过的合影。
      不仅如此,关于饭饭的所有照片和影像都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唐堂手机里,他睡着时的模样,他走秀时的风采,他在闻寂海撅着屁股掏鸡蛋的糗态。
      他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也全印在唐堂脑子里。
      唐堂控住不住地发抖,心脏被无形的东西填满,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改地道:“你是故意让我看这个的吗?嗯?”
      饭饭不作答,双手紧扣在一起,看得出在忍耐什么。
      几个呼吸过后,他轻轻地问:“你呢?你觉得我是不是故意的?”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在确定唐堂的想法。
      没有人能做到在被伤害后完全不计前嫌,饭饭欠了唐堂太多东西,那些东西像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想与唐堂谈谈,却不知如何处理,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他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唐堂揭穿,紧张又无助,生怕说错了话,被唐堂厌弃。
      饭饭纠结的想法,唐堂心里门儿清,但唐堂没空给饭饭猜谜语,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步步紧逼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其实更怕,怕饭饭只是出于怜悯才来找他,因此,他强硬地想要一句承诺,哪怕是假的,他也愿意自欺欺人。
      饭饭怅然若失地道:“是我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跟喝高了似的,一句正事都不谈,唐堂彻底怒了,低吼道:“你是不是傻?我愿意等你,愿意为你守着,你怎么还像个木头一样不开窍?是我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够好?你要用这种方式对待我!”
      吼完唐堂的脸立马染上薄红,眼神也左右摇摆,不想和饭饭对视。
      饭饭霍然站起,眼眸带着湿意,似受了千般委屈。
      唐堂正纳闷儿他怎会如此消沉,连个反应都没有,下一刻,整个人腾空而起,脱离了地球表面。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地上,雾气在洗手间腾升,唐堂光裸的后背抵着镜子,感触到身前的炙热与身后的冰凉,微微喘息,不自觉地扬起脖颈。
      他的手腕被人抓起,举到头顶,坐在洗手池上,双腿勾住一展苍劲挺拔的腰身。
      唐堂无声地喘息,脚趾绷直,眼前只有缥缈的水汽,以及晃眼的天花板。
      继而,他被调换了方向,面朝镜子,呼出氤氲的热气,覆盖了镜面。
      他的手在镜子上胡乱划着,弄出一道又一道痕迹,很快就被哈气覆盖,再弄花,再覆盖。
      神智迷蒙间,唐堂被抱进客厅。
      他看到自己的日记本被翻开,放在茶几上,刚要问饭饭,却被吻住,失去反抗能力,陷进不可自拔的温柔里。
      饭饭在唐堂耳边低语,问他可不可以用这种方式将缺失的时光找补回来。
      金丝楠木手串被放到地毯上,唐堂的手腕与带着红线的手腕交叠,十指相扣,松开了握,握住了松,极致缠绵。
      有火在烧着唐堂,他飘然地飞入云峰,百忙之中竟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幸亏沙发买质量好,要不然,哪能经得起这么造。
      还没把这个念头琢磨完,新的一波热浪来袭,唐堂只顾着跟随着饭饭的节奏放纵,把日记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生怕这是一场幻影,所以把饭饭抱的很紧,手指在饭饭腰窝上打转,看遍他含着欲念的眉眼,轻轻道:“会不会我醒来以后,发现这些都是我在做春梦?”
      饭饭闻声狠狠向前顶了一下,唐堂眼角渗出泪花,贪恋这求之不易的温存,慨然道:“你说,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他想告诉饭饭,自己曾怨怼众神失德,天道不公,若最后能得到心悦之人,倒也算不辜负。
      饭饭舌尖舔着他的喉结,带给他阵阵酥麻,在他腰下垫了一个抱枕,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最真实的存在。
      他们换了地方,一起攀上顶端,不慎撞倒了床头柜,里面的糖果盒翻了出来,洒落一地。
      若将抽屉全部打开,会看到被精心放起来的现金,以及整齐地摞在一起,每到过年就会增加一沓厚度的压岁钱。
      分离的每一天,唐堂都在为再次相遇做准备。
      从家里的陈设到摆放的玩偶,从冰箱里到期就拿出去扔掉的巧克力和泡椒笋,从净化空气的绿植到厨房柜子里快要塞不下的辣条和螺蛳粉。
      每一处被藏匿起来的事物,都是唐堂倾注了心血的设计。
      他无数次于半夜惊醒,望着黑暗的屋子,在心里告诫自己,等饭饭回来,他要狠狠抽揍这个熊孩子一顿。
      可当活生生的人在眼前之时,他能做的,只有毫无保留的回应,和不愿放手的相拥。
      真好,他再也不必摸着手串自言自语,往后的一日三餐,也会因为眼前之人,而变得有食欲。
      饭饭捏了一颗糖含在嘴里,渡给唐堂,让甜蜜的滋味充斥整个口腔。
      他在哀苦的讨饶中越战越勇,话少劲儿猛,直让唐堂喊不出声来。
      分别良久,一旦开始,便不停下,含蓄与矜持都去地府见了鬼,饭饭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唐堂的每一个反应,玩的不亦悦乎。
      狂风暴雨暂歇之后,屋子也静了下来,饭饭靠在床头继续翻阅唐堂的日记,把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记住,印在心里。
      他想了解,没有失去记忆的唐堂,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过完了一天又一天。
      唐堂在他身边睡的很是安稳,手臂揽着他的腰,死死抱紧,一夜都没松开。
      天亮时,饭饭把最后几个字看完,合上日记,拥住唐堂,把耳朵枕在他胸膛,闭上眼睛,去听唐堂的心跳。
      他们相偎相依,似乎再也不会分开。
      窗外兴起了微风,房间里,有人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这一世很短,不过没关系,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床上还散落着几本饭饭看过的日记,每张纸上都是平整的字迹,他想象着唐堂写日记时的场景,安心地睡去。
      调皮的风从未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吹乱了窗帘,惊扰了屋子里的纸张。
      密密麻麻的字迹深刻而工整,像极了时光的印痕,纸上都已被写满,不留一丝缝隙。
      那几个字,唐堂写了无数遍,翻来覆去却只有重复的内容:不要忘记。
      最后,风定格在某一张纸上,展示出截然不同的几行字。
      愿君踏过远寂的风景,而不变赤诚之心。
      千山万水仍遥望,踏浪归程谈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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