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9、九、没能圆满的遗憾

　　自从卢珍把孩子接走，家里便又一下子冷清了。白玉堂每日里嚷嚷着被吵得不得安宁，这下却又嫌空落。展昭也挺喜欢小丫头，不过毕竟不似他这般牵肠挂肚，过了几日，也就抛在脑后。
　　但见白玉堂一连几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又不禁忧心，遂寻了个由头，将人拖出街去。正逢镇上集市，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白玉堂逛得高兴，一时也就记不起那些。
　　却在此时，远处有人叫嚷起来：“马惊了！马惊了！快让开！”随后是一阵凌乱的蹄声，混杂着男人的呼喝、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哭闹。两人抬头看去，果见一匹马不住足地狂奔而至，马背上的年轻人死命扯着缰绳，脸色吓得惨白，却哪里勒得住这匹惊马。
　　展昭向白玉堂看了一眼，见他已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物什，点了点头，飞身而起，自那年轻人侧后方掠过，顺手将他拽下马来，在地上打了个转，消去力道。白玉堂则一把捞住缰绳，顺势上马，上半身紧贴马颈，左掌按上马背，暗劲一吐；那马吃痛，登时人立起来，癫狂着原地跳动，想要将他摔下来。但白玉堂偏生贴得死紧，又加了几分掌力。那马自知不是敌手，终于渐渐平静，垂下了头。白玉堂这才滑下，牵了马往回走。
　　那年轻人被展昭扶着，犹自惊魂未定。直到缰绳交到手上，才猛然醒觉，一叠声道谢。展昭摆了摆手，同白玉堂往另一条街走去。
　　“壮士！”年轻人在后面叫唤。见两人恍若未闻，急急将马往旁边一拴，发力追赶。但见展昭和白玉堂闲庭信步也似，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到后来拐了个弯，更是消失不见；只得颓然止步，垂头丧气地回去找马。
　　“怎不听他说些什么。”展昭见白玉堂还是回头望了一眼，不由问道。白玉堂嗤之以鼻，道：“五爷我这辈子没被人叫过‘壮士’，难听死了！”展昭忍俊不禁，道：“你都和人爹差不多大了，还这般小气。”
　　这话一出口，白玉堂原本的笑意倏忽不见，换上了一层忧郁。展昭叹了口气，道：“你很喜欢——”
　　“我原本连名字都起好了的。”白玉堂略有些突兀地道，慢慢地继续往前走，“那会儿正是我哥的十年整忌，云生跪在灵前，我看着他，看着嫂嫂，心想等我成了亲，孩子就跟着云生的字顺下来，叫云瑞，儿女都能用。我还想，云生小时候调皮得很，云瑞可不能跟他似的。”
　　展昭听着，并不插话。他想白玉堂可能忘了，这事当年就跟自己说过，彼时可是意气风发，畅想着整个后半生；所以他才踌躇不定，不敢妄动。直到——
　　“醒过来之后我才知道我想得可太远了。铜网覆下来的时候，云瑞连个影子都没有，我只看到你。”
　　展昭抿了抿唇，仍不接口。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半是恼火半是无奈地哼了一声，欲言又止。
　　其实即便是两情相悦之后，若白玉堂真想要个孩子，愿意献身的姑娘依旧能从开封府门口排到城外。但这念头一闪即逝，也从未提起。他们已然是有悖人伦，又何必牵扯无辜。
　　“便后悔也来不及了。”展昭悠悠然笑道，像是看穿了白玉堂就等着他说这句话。白玉堂瞪了他半晌，总算舒展了眉头，挑了挑唇角。
　　“遗憾是有，”白玉堂伸手掸去展昭鼻尖上的一根马毛，“但五爷也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