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8、八、过去的故事

　　卢珍登门的时候，展昭刚好准备出去买点肉。见来了客，忙让进屋里，又一叠声叫白玉堂出来。卢珍笑道：“展叔忒也客气。”展昭道：“不客气些，你五叔岂会出来。”
　　果然白玉堂打着哈欠转出，一瞧卢珍，当即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事，你招呼着不就得了，偏生要扰我。”展昭道：“若是珍儿一人，我也懒得叫你。”
　　白玉堂这才发现卢珍手中还抱着个娃娃，是他那不到一岁的女儿，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他。白玉堂立刻觉得心被击中了，伸手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小丫头肉嘟嘟的脸蛋。
　　直到她发出第一声啼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珍儿呢？”白玉堂手忙脚乱，拍也不敢拍，抱也不敢抱。展昭揉揉太阳穴，无奈道：“珍儿话都没说完，你就没口子答应下来。他有事在身，见你爽利，自然先走了。”白玉堂瞪眼道：“我答应了什么？”展昭道：“你答应帮他带这三天孩子。”白玉堂怪叫道：“三天！你怎不拦着我？”展昭道：“我倒是想拦，也得拦得住。你看看你，现在且还没撒手呢。”
　　白玉堂气咻咻地喘了两口，低头去瞧。却见小娃儿饶有兴趣地左右看着他俩来回斗口，也不知几时止住的哭声。展昭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啊了一声，补充道：“珍儿走前说，她喜欢听故事。”白玉堂一挑眉：“哦？那容易，咱俩这大半辈子经过的事可太多了，十天半月也讲不完。”展昭道：“珍儿还说，你我的事，早便讲过八百回了。”
　　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小娃儿哇地一声，又哭起来。白玉堂束手无策，叫道：“猫！怎么办！”原地转了两圈，放软了声气，道，“不哭啊乖，五爷……还真是五爷爷了——”
　　“你五爷爷年轻的时候啊，”展昭突兀地接口，坐下抱起这小小婴儿，轻柔地拍着，“绝对是个美男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的那种。旁人见他生得好，便常来打扰。”白玉堂愠道：“你胡说些什么？”展昭笑道：“反正她也听不懂——且说有一次啊，追兵在后面紧咬不放，身边还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大一小，你五爷爷情急之下，抓起了一套姑娘家穿的衣服……”
　　他哄孩子的语调充满了刻意的稚气，却将白玉堂的思绪悠悠带回到了当年。阿敏和小宝惊慌失措的脸，江宁女半是着急半是忍俊不禁的笑容，还有展昭……展昭羞赧和促狭交织的眼神第一次出卖了自己。那时来的冲击如此猛烈，以至于繁复的裙袄和累赘的头饰都宛如无物，整个人轻飘飘的，也不知怎么就过了城门，摆脱了涂善。
　　那套衣服后来也没扔，甚而还又穿过一次。其情形与逃命自然相去不可以道里计，而今忆起，也只剩了一些对流逝时光的感叹。
　　待到白玉堂回过神来，小娃儿已经睡着了，展昭正在给她盖上被子。
　　“别掖太紧，会憋闷。”白玉堂小声道，拉了拉展昭的衣袖。展昭依言给松了些，随着他退出房间，又很轻地关上了门。
　　直到走得足够远，白玉堂才吁了口气，假装不经意般问道：“珍儿不知道的事那么多，你偏生挑了这件……”展昭打断他，笑着摇头，道：“多少年了，怎么还纠结这个。”白玉堂抿抿唇，哼了一声：“便后悔也来不及。”展昭道：“展某从不后悔。”
　　白玉堂用三分力气抽了抽手掌，没能抽出来，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