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23、二十三、属于他们的浪漫

　　卢珍家的小姑娘长到会走路了，夫妻俩寻思着给孩子开蒙。武学根基固然要打，字也总该认识几个。因此每日里安排得满满当当，武师家丁和私塾先生轮番上阵，除了三餐一宿，竟没几刻空闲。那小丫头正是爱玩爱动的年纪，如何忍受得住。初时尚属新鲜，安分得几日，过了不到一旬，便已厌了，只想着捕蝶采花，那里耐烦同一班老夫子呆着。父母见了，难免呵责几句，但岛上如今只得这一个宝贝女儿，又怎舍得过分严苛，终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闵秀秀颇不以为然，但反正没让自己管教，乐得清闲，也懒过问。故此十天里头，倒有六七天是混闹过去的。
　　对稚子来讲，陷空岛已可算得十分大了，况且后山草木茂密，必定有些蛇鼠虫蚁之类，倘若在这娇嫩娃儿身上咬一口，那还了得。几个丫鬟还怕看不过来，又拨了两个庄丁，专一盯着不教走远。这自然就有些憋闷，少不得有些偷跑闪躲之举。累日下来，马步扎不了多稳，轻功倒是颇有长进。
　　这日又如常甩掉了丫鬟，独个儿跑到前些时候见过的一处院落。当时是娘亲抱着匆匆经过，不及细探，只心里暗暗挂记上了。这院落与庄子主院隔着甚远，但干净整洁，想来时时有人打扫。
　　“有人吗？”小丫头在门边伸出个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四下里乱瞟。半晌不闻回音，遂大着胆子，悄步迈进。她一眼就瞅见对面有架秋千，上边还缠着不知是葡萄藤还是蔷薇花的，甚是心悦，边念叨着回去非叫爹爹也给自己做上一架不可，边扑腾着小手向那边奔去。
　　眨眼间天旋地转，也不知踩中了什么，地面竟裂开一个大口子，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尖叫声中，她直直跌入了一大团绵软。待到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才发现这洞底铺着厚厚的锦缎，除此以外别无他物。许是时间久了，锦缎虽属上品，也难免落满了灰，激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抬头看时，见那洞口已小了许多，显见得这坑挺深，凭她一己之力，绝然无法脱身。这地方又偏远得紧，一时半刻哪里会有人寻来。既如此，干脆端正坐好，也好省几分力气。
　　但坐久了终归无聊，只得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头顶阳光偏转，忽照见石壁上刻得有什么痕迹，不由大是好奇，跌跌撞撞地走近了，仔细看去。头一个见着的就是一只猫跌坐在陷阱底部，一只小耗子翘着尾巴在洞口得意洋洋地舔爪子。
　　小丫头被吸引住了，伸手摸摸，只觉刻痕圆滑，殊不扎手，可见刻画之人功力深厚。又往左边看，是小耗子咬着一段绳子，将那猫头下脚上地从陷阱里拉出来；再往左，是小耗子坐在没精打采的猫头之上，尾巴毫不客气地打在猫耳朵旁边。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头顶上呼声越来越近，才恍然惊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卢珍飞身跃入，一把抱起女儿，细细察看一番，见没怎么伤着，才放下心来，带着回上地面，跟着脸色一沉，就要训斥。婉婉急忙抢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轻轻拍着她后背，埋怨道：“回去再说。耽搁久了，你自己也折在这里。”卢珍哼了一声，但也不敢再造次，一手揽着娘儿俩出了院子。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已长大成人的小丫头听说了五爷爷的生平事迹，才将这段幼时的尘封记忆翻了出来，怅然若失。彼时，什么御猫，什么锦鼠，都早已同那旧日锦缎一般，化作时光里的尘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