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22、二十二、希望活得更久

　　对于生死，展昭和白玉堂自诩从来都是看得很开的。且不说少年时多少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便是前不久，也还半玩笑半认真地讨论过身后事。但不知怎的，许是见多了悲欢离合，近来愈发觉得人生无常，须得好好珍惜才是。
　　譬如展昭此番不慎跌伤了腰，只能卧床休养时，便招来了白玉堂好一顿数落。若照往常，定是要念叨个三天三夜还不罢休，可这次只念到一半便倏然停住，似是不知如何继续，反教展昭愈发忐忑起来。
　　“倒也不必……”展昭讪讪开口，“皮外伤……”
　　被白玉堂瞪了一眼。
　　涂了药油的手在腰上狠狠一按，痛得展昭闷哼出声。见教训得够了，白玉堂才叹了口气，道：“你当还是年轻时么，还皮外伤。也就欺负我现下还算硬朗，能搬得动你。若再过几年，你再来这么一遭，我也奈何不了啦，到时候咱俩躺床上大眼瞪小眼等死不成？”
　　“别胡说。”展昭急急打断，“那里就到得如此地步了。”他抬头看了黯然的白玉堂一眼，又苦笑道：“只是这些磕碰在所难免，亦非你我所能左右。如今我不过爬个梯子歪了歪，便要养上个三四天，焉知以后不会平地走着也摔一下？你虽小我几岁，终也有这样一日，再甭想似前时那般飞檐走壁。能做的，也不过只有分外小心罢了——”
　　他话还没说完，已被白玉堂扑上来抱住，头埋在肩膀后面，声音从鼻子里挤出来：“闭嘴吧你。”像是咬牙切齿地停了一时，又道，“别给爷来命定那套，我可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呢。还没有活够？还没有玩够？听起来都显矫情。白玉堂吸了吸鼻子，起身去换了一盆热水。
　　等展昭的腰伤养好，白玉堂又累病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病，只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展昭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玩的，他也凑合着表达一下惊喜和慰藉，但终究并非发自内心，往往一转头便敛了笑。展昭如何看不出，却又不好说破，只是顾自头疼。
　　也不知灌了几杯乌梅水，白玉堂突然觉着真气又在四肢百骸流动起来，就好像任督二脉重新被打通了似的。可巧这时候展昭出门采买去了，无人陪着，只得独个儿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眼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劲。忽见着一只雀儿落在屋檐上，偏头整理翅羽，瞧来甚是灵动可爱。白玉堂一时兴起，竟不顾身子初愈，提了口气，一个倒挂金钩便上了房梁，悄悄露出一个脑袋，去瞅那雀儿离自己还有多远。
　　“白玉堂！”展昭拎着一大包东西进门，一抬头见了这么一幕，吓得差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这一声喝虽不算严厉，口气也不重，究竟是吓了白玉堂一跳。提着的那口气一松，自然往下坠落。展昭愈发受惊，急急冲过去接，匆忙间俩人撞在一起，直在地上打了三四个滚才停下来。
　　轮到白玉堂跳脚了：“你喊什么喊！你还想再躺个十天半月不成！”一把就将人扯起身来，上上下下看个不了。展昭没好气地拍开他手，道：“你倒是也替我想想，年纪也大了还上房揭瓦。我可也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呢。还没有气够？还没有怕够？未免显得寡情。展昭抿了抿唇，终于搂了搂白玉堂，道：“来试试合不合身。”回身去捡散在地上的包裹。
　　白玉堂口是心非地继续抱怨几句，跟着蹲身。
　　其实两人谁不知道呢，不过是还没有厮守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