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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时间与无法改变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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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府恢复以往的繁荣时,已又过了一季。
白玉堂照旧在戏班子台下找了个桌子靠着。他从前并不太喜欢听戏,不知怎么,上了年纪之后,反倒像是离不开了。这几个月虽然从早忙到晚,也没什么心思,却着实有些憋得慌。
今日台上唱的是诸宫调,讲的是唐传奇《游仙窟》。此是新调,众人未尝听过,因之兴致勃勃,一意沉浸。白玉堂初时不曾留意,不停气儿地往嘴里扔吃的。演到后来,却见人群骚动,起哄声愈来愈烈,不禁奇怪,往台上瞟了一眼。这一下张口结舌,只觉脸上发热,待要掀桌子,又觉有些过分。气哼哼望了片刻,拂袖出去了。
展昭见他回得早,略觉意外,问道:“不好听?”白玉堂摇了摇头,道:“只是演得太过,调子倒是好的。”展昭奇道:“演得太过?”白玉堂道:“我后来草草看了几眼。这本子原是前朝张鷟所作,流传到了东瀛,不免有点变动……总之,大庭广众光天化日,实在不堪得紧。”展昭道:“食、色,性也,原是难免。”白玉堂哟了一声,道:“猫儿年纪大了竟会拽文了,可真真儿有些稀奇。”遂招来了展昭轻轻一敲。
过了几日,轮到展昭悻悻归家。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你怎地跟被霜打了一般?”展昭叹了口气,道:“周大娘那孙儿在府衙中做事,你记得么?”白玉堂道:“记得啊,不还是你写了信去的吗?”展昭道:“正是。他原本是钱麻子手下,俩人关系还不错,常一起喝酒赌牌的,其他兄弟们亦都算得融洽。上个月钱麻子调去了内院,小周他们便归了一个姓李的管。这姓李的和钱麻子是死对头,素来瞧小周不顺眼,动辄找茬打骂。这也罢了,原先融洽的,全都避着他走,跟避瘟神一样。”白玉堂道:“因此你买个菜才去了这么久。”展昭苦笑道:“周大娘你不知道,说起来哪有个完的。若非我说怕你在家等急了上房揭瓦,她还不能放我走。”白玉堂呸了一声,道:“没得败坏五爷名声。”
两人说笑几句,白玉堂又问道:“你下次见了周大娘,岂非也要绕着走?”展昭道:“那怎么成,还叫她以为我也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他又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事情,她也是数十岁的人了,怎会看不清楚。不过是心头憋闷,找个人倒倒苦水,过得十天半月,也就好了。”白玉堂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去把那姓李的收拾一通。”展昭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你。”
他假装没看见白玉堂瞪回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早不是当年意气用事的少年,谁又会去做这般毫无意义的事情。白玉堂亦非不知,包拯当年升任右谏议大夫、将开封府交给欧阳修时,阖府上下的差役仆从,对包拯公孙策还留有几分敬重,对他二人仍有畏惧,但对王朝等四人,又何须还给什么面子。人走茶凉,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何必萦怀。”白玉堂见展昭陷入沉思,犹自郁郁,忍不住扯了人出门,“你看那月亮,不也天长地久地挂在那里。”
展昭被拉得跌跌撞撞。仰首瞧了半晌,又将目光转回到白玉堂身上。
不必庸人自扰。
眼前人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