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11、十一、无声的默契

　　展昭自问辞官的时候几可算得是身无长物，连半块抹布都交接清楚了。几十年的积蓄，大半换了这所小院及一应生活所需，只留了些许应急。白玉堂虽然带的东西多些，毕竟是他陷空岛私产，和开封府可没半分关系。
　　因此当“御猫携宝归隐”的谣言传到江宁府时，两人都只当个笑话，全没往心里去。固然是问心无愧。另一方面，还认得他们的人着实也不多了。
　　然而理所当然的事情多了，有那么一两件出乎意料的便也不算如何出奇。这日展昭和白玉堂趁着天气晴好，倚在酒楼栏杆晒太阳喝酒时，便听着底下喧闹不休，十分影响心情。那相熟的小二似是几番阻拦未果，一顿足跑了上来，急急劝道：“二位要不先从后门走吧，这帮子人怕不是好相与的。”
　　白玉堂挑起眉毛，侧身往下瞟了一眼。只见十数人聚在一起，尽皆伸着脖子朝这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闹成一团，也不知究竟在叨咕些什么。身边轻微一响，却是展昭转了个方向。白玉堂回头看去，见一人已慢慢走上楼来，小二胆战心惊地立在一旁，不敢上前，也不敢下去。
　　这人一身劲装，腰间佩着把剑，瞧来很有些老江湖的风范。他扫视了一圈，看准了展昭，笑容满面地走到近前，拱手道：“这位可是展大人？”
　　“展大人”这三个字多年没人叫了，展昭微微一哂，并不答话。那人讨了个没趣，自也挂不住笑，冷然道：“展大人怎地藏头露尾起来了。”也不知他背在后面的手打了什么信号，又有几人沉步上楼，个个执着兵刃，一副要惹事的模样。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摇了摇头，道：“真是人心不古，没个后辈样儿。”说着咂摸了两下嘴，呸了一声，“怎如此又酸又苦，怕不是在老泥坛子里泡过。”顿时招得对面几人都怒目而视，他却只作不见。
　　那领头人喷了口气，不去理会，仍向着展昭道：“都说展大人当年赴燕云十六州公干，得了件宝贝，却一直昧下了。这许多年过去，展大人若已将秘密参透，自己留着也无甚用处；若仍未参透，便更是无用，不如大方一些让出来罢。”
　　他说得一本正经，展昭自己差点都要信了，当真蹙眉沉思起来。白玉堂见状一呆，眼珠转了两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吃吃笑开。展昭闻声瞥了他一眼，忽也一笑，低下头去，掩去面上神色，不教他人得见。
　　他两个这眼神一撞，直似追忆了千言万语。对面几人如何忍受得住，当即吆喝闹腾起来。那小二吓得两股战战，又怕惹祸上身，又怕砸了店没法跟东家交代。猛觉眼前一花，却是白玉堂不知何时到了跟前，将他护在身后，凉凉笑道：“这死猫威名不堕，五爷我却泯然众人，真真儿叫我有些不服气。”展昭袍袖一挥站起身来，亦冷笑道：“少侠每年都有，官府走狗却不是很多。展某可不得万年遗臭！”
　　他磅礴内力连同“臭”字一起冲口而出，直直喷向那领头人面门。那人如蒙重击，晃了一晃，随即软倒。白玉堂哟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大侠，却原来恁个银样镴枪头。”
　　这“头”字夹着的力道却不似先前浑厚，反倒刁钻古怪，宛如一根长鞭，将这几人尽数缠倒。小二腿一软，一跤坐倒，却觉手中一沉，多了一小块银子。揉眼再看时，展昭和白玉堂衣袂飘飘，已下楼远去了。楼下鼓噪的人虽多，却没一个敢拦的。
　　这闹剧过了几个月才算完全收场。其时那小二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斟着酒，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何这帮子人如此言之凿凿呢，莫非……”被白玉堂眼神一吓，不敢再说下去。
　　展昭眨了眨眼，笑道：“当年燕云十六州，我第一次将‘白兄’唤作了‘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