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蓝田君失玉》兀小木

2、暗影（二）

　　上海，许宅里，许正言跪在父亲的灵前，各军的司令、师长，政府的大小官员都走了，白敬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正言，你都跪了两天了，起来喝口水。”
　　许正言转头道：“卫兵里还有活口？”
　　“有，在医院，还昏迷着。”
　　屋外，三十九师的军官们在外面等着。
　　许正言起身看了看外面，对白敬天说：“让大家先回去吧。”
　　白敬天立正，敬礼，“是，师长。”
　　许正言拉下他敬礼的手，道：“委任状还没下，三十九师的师长，在天之灵还没有安息。”他看着父亲穿着军装的照片。
　　白敬天出去，带走了一众军官。
　　屋里的仆人都被许正言支走了，跪在父亲灵前，缓缓的说道：“老头，你不讲信用呀，你不是说，我从德国毕业，你会亲自来接我，带我上阵杀敌。我毕业了，后来我到了中央军校，我回来了，你说过，我们许家的男人，一腔热血，只能死在战场上，你怎么，开个会，就死在了路上，你看看，这个大房子里，谁都没有了，就剩下我自己了。。。。。。”
　　香港，轩武被轩睿扣在屋里练字，轩武咬着笔头说：“哥，顾明同志，怎么还没有消息？”
　　轩睿翻着手上的书，没有抬头，“祁轩武同志，别再咬笔头了，我没有这个习惯。我们要相信组织，相信顾明同志。”
　　轩武放开笔，坐直身体道：“我相信组织，可。。。。。。”
　　“可什么可，相信组织，就是不相信顾明同志了？”任孟章走了进来，“暗影计划在上海，是一个樱机关下面的暗杀计划，他们招募江湖□□的草莽，作为杀手，刺杀抗日要员。具体的渗透计划，到了上海，找莺莺接头，她会安排。”
　　轩武：“莺莺，红娘，这代号组织是怎么同意的，有张生吗？”
　　任孟章：“少废话，以后你们俩的代号就是张生。收拾一下，可以出发了。”任孟章走了出去。
　　轩武看了看轩睿，说：“哥，以后我们的代号是张生？”
　　轩睿放下书，“舅舅开玩笑的，代号要我们到了上海，跟莺莺接头才会知道。”
　　轩武：“顾明同志对他妹妹、妹夫遗孤的耐心果然都不会超过三天。”
　　轩睿站在船上看着船舱里攒动的人头，轩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你的以前代号是什么？在北大的时候。”
　　轩睿：“那你的是什么？在陆军学校的时候。”
　　轩武：“算了，保密原则，我们都别说了，合作愉快，同志。”他伸出手。
　　轩睿握紧了手道：“合作愉快。”
　　弄堂里，黄包车放下带着鸭舌帽的轩武，他走近一家包子店，香喷喷的包子出锅，轩武笑着对老板说：“有羊肉馅的包子吗？”
　　老板：“没有哩，刚刚卖完，有猪肉的，刚出锅。”
　　轩武：“我不买猪肉的。”
　　老板：“羊肉的要等一等，下一锅。”
　　轩武：“那我等一等。”
　　穿过前厅，来到后院，一个女孩站在二楼，正是那日任梅见到的打伞的那个女孩。
　　轩武上楼，“小姐，看过西厢吗？”
　　莺莺：“你是张生吗？”
　　轩武笑笑道：“你好，同志。”
　　莺莺：“你好，同志。”
　　上海，许正言一身黑色西装，开车来到医院，早上他接到电话，那个护送父亲的卫兵醒了，他跳下车，快步穿过医生护士病人，来到了六楼有三十九师把守的病房，卫兵头部中弹，侥幸活了下来，他缓慢的动着嘴唇，说着：“樱。。。。。。樱。。。。。。”
　　“什么？ying。。。。。。。”许正言俯身把耳朵靠近卫兵，卫兵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樱花，他们的手上。。。。。。。有一朵。。。。。。樱。。。花。。。。。。”
　　卫兵的声音停了，许正言起身，医生护士们马上抢救，许正言退出病房，半小时后，医生出来，“对不起，许师长，他没有挺过来，我们尽力了。”
　　许正言：“谢谢医生。”
　　许正言进入病房，亲手盖上了白布，“兄弟，走好，三十九师会为你讨回公道。”他出了病房，后面跟着一个军官，“抚恤金加倍，料理好弟兄们的后事。”
　　军官坚定的说：“是。师长放心。”
　　许正言下楼，一楼，一个年轻男人满手是血按住一个女人的腹部，急救床路过他，他听到那个男人说：“坚持住，没事的。。。。。。”那个男人好像有些眼熟，他看着远去的急救床，直到消失在门后，他才转身离开医院。
　　轩睿在医院的洗手间，冲掉手上的血，血还是温热的。两个小时以前，他和轩武分开，轩武去接头，他去熟悉地形。街上的学生在示威游行，租界的镇压小队开枪，流弹打伤了他身后的这个女孩，女孩在裁缝铺里取了新衣服，她正在同同伴高兴的说，她明天就要结婚了。轩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有些苍白，母亲说，列强侵略我们的国家，杀死我们的同胞，我们要奋起反抗，我们要保护我们的民族。
　　轩武拎着羊肉的包子回到了一个巷子里，摸出钥匙开门。轩睿在画着什么，轩武放下包子，说：“哥，画什么呢？这是，附近的地形图，有模有样呀，不比我画的差。”
　　轩睿还在画图，“我也要向你贴近，不是吗？”
　　轩武：“包子不错，吃吗？”
　　轩睿放下笔拿过包子，“好吃。”
　　“莺莺同志卖的。”
　　“红娘怎么说？”
　　轩武倒了杯水，说：“我们跟莺莺以后单线联络。包子铺是联络点之一。每个月初四，联络点会有莺莺留下的见面时间地点接头暗号，暗影计划比较复杂，很多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外围的联络，是青帮的一个小头目，照片在这，哥，你看一下。对了，我们俩从现在开始叫回本名，不用再用化名，是从南京来上海的小混混，读过几年书，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没什么谋生的本事，就是脸还不错。。。。。。哦，还有，会点拳脚。”
　　轩睿吞下最后一口包子，“说的也都是事实。”
　　轩武：“顾明同志向组织建议的。”
　　轩睿：“我们在顾明同志心里的真是定位。”
　　轩武：“还有，咱们以后的代号，春剑。”
　　轩睿：“春剑，一种兰花？”
　　轩武：“开双花的兰花，莺莺说，这是红娘提出来的。”
　　轩睿：“我们会是利刃，一会儿，你训练我格斗。”
　　轩武：“哥，你终于肯当我的陪练了。”
　　轩睿：“轩武，你太瘦了，是我少吃，还是你多吃？”
　　轩武：“我多吃吧，哥，要是你瘦了，我怕回去，外公抽死我。”
　　两人忽然不在说话，下一次回去，家国安在，他们会不会也让外祖父收到自己的一坛骨灰。
　　天色露出鱼肚白，许正言在许宅的客厅里坐着，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他手上那只还冒着青色的烟，樱花，手上有樱花，父亲的警卫全都是一枪爆头，父亲心脏插着一只匕首，匕首在收口里反复搅动，为什么父亲没有死于抢下，而是近身被匕首刺中，就算警卫全军覆没，父亲戎马一生，不可能连枪都没拔，就直接被杀。
　　白敬天在沙发上醒来，“正言，你就抽了一晚上烟？”
　　许正言：“嗯。”
　　白敬天抻了个懒腰，起身道：“蔡局长那边没消息？”
　　许正言：“没有。”
　　白敬天：“听说，戴老板的军委会统计局第二处也介入了。”
　　许正言：“老白，有没有听过哪个组织或者什么帮派，在手上纹樱花的？”
　　“没有，怎么这么问？”
　　“医院的那个警卫没挺过来，他死前说，那帮人手上有樱花的标志。”
　　“樱花？日本人的做派？”
　　“也不一定？知不知道什么枪法好的神枪手？”
　　白敬天也点了一支烟，“那就多了，你在陆军学校见得更多吧。”
　　“有没有听过代号叫silence的一个狙击手？”
　　“sil什么玩意，不是正言，我就没好好上过学，你说人话。”
　　“记不记得戴老板原来有个代号‘沉默’的狙击手，百步穿杨。”
　　“哦，你说的他呀，有一回狙杀一个日军特务，说是牺牲了，怎么，你觉得他还活着？而且叛变了？”
　　“那几个警卫的伤，我观察过周围的可行狙击点，我做不到。就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白敬天掐了烟蒂，“你都做不到，这个人，不简单呀。”白敬天倒了杯水，递给许正言一杯，许正言接过杯子，“你家有酒吗？”
　　“没有，喝什么酒呀，一大早，师长，今天你有军务，委任状下了，你该上任了。怎么样，打算都烧三把火呀？”
　　许正言喝了一口水就放下杯子，“烧什么烧，大部队都不在，我就是个空头师长，在说三十九师的兄弟，都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
　　“这就是上面的高智，派来的人接不下三十九师，还不如直接交到你手里，还是一把快剑。”
　　“眼下，日本人迟早会全面开战，我们做好打血战的准备。”
　　“正好，老子不爽很久了，这支支吾吾的，我们就被一个海岛小国欺负的忍气吞声。”
　　轩睿戴着轩武的鸭舌帽来到了青帮常出没的一家饭店，照片上的小头目，也常来这里。正值中午里面热闹非凡，轩睿点了几个菜，坐在一角小酌，不一会儿，青帮的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进来，坐在隔着几个围廊的圆桌，轩睿不经意的瞟过几眼，那个男人不在。一个疤脸的年轻人说：“鸿哥，你说三爷什么意思呀，茉莉香，兄弟们这忙里忙外的，三七分，这抽的太多了吧？”
　　坐在中央的中年人没有抬眼看他，淡淡的说：“三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和气生财，不要再说了。”
　　疤脸的年轻人没在说什么，但是似乎不是很甘心的样子，他们呼啦啦的来，又走了，轩睿付了钱，也出去了，茉莉香。。。。。。
　　“卖报，卖报。。。。。。头版头条，静安寺路惊现骇人男尸，名伶唐婉儿嫁入青帮。。。。。。”
　　“来份报纸。”
　　轩睿把零钱给了卖报的，“茉莉香怎么走？”
　　卖报的指了指他身后，“公共租界里，就在静安寺路附近。”
　　轩睿说了声谢谢，便拿着报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