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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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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满满当当的席面。
父女两一时不说话,气氛有些宁静。郑玉柔拂袖先给父亲布菜,夹一筷凉笋,放在郑成琅跟前的公碗里,“凉笋酸甜,佐一碗素粥,最是爽口时宜。父亲尝尝。”
“诶诶,”郑成琅忙给郑玉柔夹菜,“柔儿也吃,爹记得你最喜欢炸鹌鹑。”
郑玉柔谢过,她看着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鬓间多了几丝白发,她说不出多少宽慰的话。
“女儿不孝,终归陪不了父亲长久,万求父亲保重身体。”
一顿饭,吃得生离死别。家族荣光,岂非一力撼动。
祖父祖母也不会为了一个孙女,放弃为家族争来荣耀的孙子。
郑成琅搁置银箸,心里滋味酸楚。长女远嫁,而今次女默认家族弃子般,为人父,自己败得彻底。
“好,往后到了夫家,敬重公婆,和顺夫君。若委实不合,隔两三年,寻个由头和离。”
郑玉柔愣住,房里侍候的小厮丫鬟们也愣住。
三老爷这话非常人说出,郑玉柔笑出声,“好呀,皆时我和离,父亲要亲自来长安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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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族中分支的兄嫂姊妹们归来,皆来看郑玉柔,为其添妆贺喜。
郑玉莞自夫家来,先去拜见祖母,刚好母亲也在,在门头听里头说起三妹妹的婚事。
“派人去探了,萧家祖上随高祖征战四方过,外祖乃太子太师,圣上敕封荣国公府,爵位世袭罔替。宫里老人道,高祖早年要赐‘镇’字,老国公爷几番上书推辞,才换了‘荣’。”
祖母“嗯”了一声,“家世倒是配得上柔姐儿。”
门当户对,免去世人猜其中内情。
“三姑娘未来夫婿,荣国公府的世子爷,方过弱冠,风光霁月,清隽非常的少年郎。只不过性子——”邹氏话音顿了顿,看着婆母,“性子孤僻寡淡,幼年失恃失怙,十七岁任职兵部侍郎,断悬案奉旨惩官,手段狠厉了些,经年来长安城人人惧怕。”
周朝尚武,能坐稳兵部的官,向来是有些手段。
奉圣上的旨,做抄家斩杀人头的事儿。
二房老爷郑成阳消息灵通,他忽然道:“永平二十年,雍王谋逆牵扯朝臣甚众。圣上盛怒,下旨夷族抄家,朱雀街前菜场口斩杀罪犯,真真儿的血流成河,死腥味弥漫街口月余。”
此案传得天下皆知。
而此案主审官,便是兵部。
郑玉莞怀了身子,猛然听见血腥,扣着门口呕了起来。
邹氏见自己女儿,顾不上体面,瞪眼二弟,“长辈小辈都在,二弟的话收敛些。孩子们大喜的日子,没得添阴鸷。”
萧氏回神,后怕地扯了扯丈夫,郑成阳笑得讪讪,“莞姐儿回来了啊,二叔这嘴素来口无遮拦。勿怪,勿怪啊。”
“母亲,三妹婚嫁这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郑玉莞扶着母亲,想三妹真是应了她名中‘柔’。府中无人比她娇弱,夏畏热冬惧寒,整日躲在闺房,真真的柔心弱骨玉容冰肌。
要这样的美人嫁给——嫁给罗刹。
晚上如何安得了寝。
“聘礼都送来了。十六大船的聘礼,在码头卸货都花了整日。”
只怕此时,太原城早已传遍。
郑氏将要嫁女去长安。世家大族同天子重臣联姻,又是一番‘美谈。’
想起方才二叔子的话,邹氏握住女儿的手,
若真晚了两月,定下亲事是自己的莞姐儿,自己止不得怎么惊惧,只怕得拿刀子和二房孽子拼命。
好在女儿新婚两月,如今更怀了胎,婆家又同在太原城,想见也方便。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自己心中再有后怕,也是多余。
珑玥院。
郑玉柔这几日不得闲,忙着接待宗亲女眷们。
红衣走进屋,见自家小姐坐在窗棂前,一头乌发长垂,背影纤细易遮,梧桐配合着落了几叶,平添几分落寞。
“小姐,”红衣放缓声音,“王家主母和王少夫人来了。”
郑玉柔并未转身,抬起手臂抹了抹脸,“劳烦她们等会子,我梳洗再同舅母请罪。”
“傻孩子,一家子说什么请罪见怪的话。”话落未见人,许夫人提了裙子轻车熟路进来,见郑玉柔脸儿尚漟着泪,顿时气恼,“天杀的,我好好的柔姐儿,竟叫他们磋磨这般模样。”
“若往后到长安,怕要被人拆了吃去。当真我许家无人了么!”
王夫人泼辣性子,窝火的话随性吐露,“从郑氏支脉选个女子出来,落在嫡房又有何不可。”
接连是贺喜恭维之语,舅母这番折腾,如今房里多了些人烟气。
丫鬟嬷嬷上了茶都不敢在前侍奉,郑玉柔屏退下人,这方温少凝适时扶住婆母,“母亲仔细身体。”
王夫人是郑玉柔母亲的娘家人,自母亲离世,郑玉柔在王家不大走动,可亲情任在。
郑玉柔早先并非哭过,而是风吹得急,她前年落水,伤了眼落疾,这事若传出去,只怕不好相亲人家。因此族内将消息瞒得透彻,连舅家并未告诉。
亲侄女要远嫁长安的事,外祖家竟是听街口才晓得。因此不由窝火,一家人前来寻理,,要退了这门亲事。
“早年不都默许了,定下少青了吗?”
郑玉柔虽未与温家儿郎定亲,但这两年,双方家里照看是也默许的。只等柔姐儿守丧期满,择日定亲。
时运不济,晚了时辰。
王氏夫妇径直寻了郑家主母那去,留下媳妇温少凝。
温少凝同郑玉柔为闺中好友,其间还有一层关系——若无意外,郑玉柔要同温少凝的弟弟定亲。
温少凝同她一样,年少丧母,家中没个贴心人说话,此时见郑玉柔眼中沁泪,“好妹妹,我知道你不易。”
温少凝低声说体己话,“妹妹,你若不愿,等会儿如实告诉母亲,就算告到圣人跟前,拼上温王两家,也能保全你和少青。”
谁知,郑玉柔轻轻摇头,“凝姐姐,我意同家中一样。”
闻言,温少凝愣住,起先她还以为郑玉柔是受家中胁迫。如今看来,自己想错了。
“长安一去千万里,家人尽不在跟前,亦不知未来郎君品行优劣,妹妹当真想好了吗?”温少凝不死心,还想为自家弟弟争一争,“少青同你自幼长大,青梅竹马,他房中未有丫头侍候,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甚至不听父亲的话,为了你去战场。”
争那几分功勋,落得满身伤痕——只为换能与郑家女说亲的身份。
其实,盘根此地百年士族,何必看中这些。
只不过当初郑玉柔一句话,少青此番功夫,不去建功立业可惜了。
少年莽撞,满心挚爱。郑玉柔非顽石,情窦初开岂不动心。
“凝姐姐,”郑玉柔神情悲伤,“我无意伤少青。”
若用自己婚姻美满换来族兄一具尸骨。
她郑玉柔做不到。
“不得了了!”
府中大管家素来训练沉稳,今儿也坐不住,急忙命人速跑去禀,“温家小少爷来了,着人抬聘礼来府上。”
有人忙跑来传话,“此时正在正大门。”
而今日,正好是长安姑爷的迎亲队伍……
撞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