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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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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少青。
郑柔心中默默念起名字,眼前逐渐映出他的面容。
晨霜时分,路过商街,会给她带微热甜口的糕点。
会将师傅新教的招式比划给自己看,长剑进退有劲,十分肆意明媚的少年郎。
当年他满腔热血,临行前信誓旦旦去北疆三年,“阿柔,你等我回来。三年为期,你服丧满,我为你争功勋回,聘你为我夫人!”
守丧三年内,远方雷打不动两月一封信,有时是一枝簪,有时是干燥泥块。
明明下月,她就能到等到温少青回来,却等来堂兄在长安下狱。再过两日,大伯母告诉自己,婚期定了,未来夫婿是长安城的国公世子。
父母命媒妁言。
郑玉柔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藏在门口,见二伯母萧氏跪在父亲跟前,声泪俱下。
“三弟,柔姐儿是女娘,总归要嫁人归外。昌宜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本心不坏。等昌宜回来,便将他的名字归在你名下,待你老后,让他给你养老送终。”
“二嫂,”郑成琅躲开萧氏,赶忙让人扶她起来,“你真是做什么,昌宜的事情,爹娘他们自会请人去赎,还有二哥,他也是朝廷官员!”
“成琅——”萧氏泪流满面,任她哭求多久,郑成琅起先死活不松口。
郑玉柔藏在门后看戏,起初郑玉柔还有些感动,这个名义上的爹多舍不得自己,不愿女儿受远嫁之苦。
直到萧氏哀声长唤一声,“成琅——”
郑成琅打个颤栗,只见萧氏神情悲秋,手指颤颤去解衣衫,“你还因王姒的死怨我吗?”
王姒,郑成琅的正妻,为他生育两个女儿,突发恶疾亡故。
郑玉柔震惊,没料到这个爹和二伯母还有一腿,更没想,原身母亲的死还有他两有关。
。
其实,站在这朝代世道来看,若不答应亲事。倘若自己真如意嫁给温少青,变相的和家族决裂,这是不忠。
父亲郑成琅还要在郑府生活,自己不管,是不孝。
三堂兄郑昌宜对自己很好,若不管,是不义。
没了支持,按二伯母性子,自己日子绝不会过得痛快。
各方面看来,若不答应这门亲事,自己真成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前两日,陪嫁的几个账房先生花了十日清点自己的嫁妆。
各种铺面、庄子、数万良田遍布大周,现成的古器名玩和银子更不必说。郑玉柔活了两辈子,万万想不到自己能这么富。财力雄厚堪比天家嫁女也不为过。
而这些,大部分是祖母和二伯母邹氏给自己的嫁妆。
早些时候的怨气不满,在天价嫁妆钱,不值一提。
人嘛,哪能和钱过不去呢?
嫁!必须嫁!
。
大管家不敢耽搁,未等一层一层通报,直接带了两个体面婆子,冲到正堂。
“什么??赶紧命府卫拿下!”郑家长媳邹氏敛了神色,随即命人道,“可别叫宾客发现端倪。”
今日是府中嫡出姑娘出阁,太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
可不能闹出笑话。
婆母由族内表亲媳妇们陪着,邹氏也要去应付太原城的夫人们,她分身乏术,“温家小子上过战场,今日做出这般举动,必然性子冲动。咱们府卫未必能降住他。”
萧氏比谁都不愿今日发生事,她不由咬牙,“温家小子忒上不得台面,非对我郑家女儿死缠烂打。”
今日是出阁,等明一早,郑玉柔拜别族亲,上了迎亲花轿,此时才算成了。
却没想到临了,温少青带着媒婆和几箱聘礼闹上门来。
“去,派人将刺史侧夫人请来。让温家小子掂量掂量,自己一家子名声和脑袋还要不要了!”萧氏几乎咬着牙说出这番话,谁敢扰她儿平安归来,她定然要神挡杀神!
邹氏还没想出对此,弟媳已替她出了决断,恍然见她眼中杀意,略微示意,“今日是柔姐儿出阁的好日子,莫见血腥。”
“大嫂放心,今日有腥味,也必然是府上庖厨偷懒,没杀好鱼。事后我定狠狠责罚。”
“温小将军,今儿这日子实属不敢收大礼啊。”负责门口待人接物的管家作揖两拜,愁苦好言相劝,脸上对着笑,“今日是三姑娘出阁礼,您这——”
温少青带着众人一路敲锣打鼓,动静闹得半个城都知道。
“劳烦管家前去通报,晚辈温氏,求取贵府三小姐。”
管家急得脑门汗水一茬一茬,目光往府里去看,只盼赶紧来个能说话的人。
温少青缺耐性,就差待人横冲直撞,很快被府内人请了进去。
那仆妇领得温少青越走越偏,甚至远远得听不见宾客喧闹。
“这不是去老夫人正堂的路。”
温少青猛然反应。
已经晚了,府兵们持剑握刀砍过去,看架势,要下死手。
侥幸逃跑的小厮着人去找温少凝,温少凝陡然一听,心惊不已,忙去找郑玉柔。
郑玉柔听闻,下意识往屋外跑,她有预感,凭借萧氏的手段,会把温少青打残。
可是还没走出珑玥院,似有人早已安排好。
“今日小姐出阁,避被外头事情惊扰,小姐还是留在院内罢。”
“哪来的浑话,主人去哪里还要由你拘束不成。”温少凝救弟心切,想起方才郑玉柔对自己说,无意弟弟的话,“玉柔,你同少青之间既无来日,还请看在昔日情分,从萧娘子手下救他一命。”
温少凝近乎恳求,眼泪止不住掉落。
郑玉柔眉间攒愁,她坚信老天不会让自己顺利得到天价嫁妆,因此近日总惴惴不安,直觉有事发生,原来是在这等着。
郑玉柔劝慰,“温姐姐放心,少青在这无论发生什么,大多与我脱不了干系。”
萧氏站在刀剑不远处,满地有人哀嚎,自是传不到那些人耳中。
温侧夫人寻风而来,跪在萧氏脚边,“长姐,求您饶了青儿吧。”
萧氏反手给了她一耳光,“如果不是你教唆,不在旁规劝,他能闹到让我郑府下不来台。”
温侧夫人出乃萧氏母家,是不起眼的庶女,未出阁便在嫡出的手下压着。而如今出嫁,若是继子在郑府出了事,回去老爷也要问责。
“住手!”
郑玉柔还从未来过府中的荒院,据说是处理犯了大错的奴仆,阴气甚重。
她一眼见被几个仆从压制在地的人,半张脸埋在土里,另侧全是污血,听其声音,还挣扎着出声:“柔儿——”
温少凝惊叫,双手捂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弟弟,疯了一般扑过去。
同时郑玉柔身子一颤,倒不是吓得,而是没想到……没想到萧氏这么狠,连太原刺史的嫡子都敢这么干。
“二伯母如惊弓之鸟,难道还怕我不嫁不成?”郑玉柔刚提声,便被空中黏腻腥味呛住,“今日是女儿出阁,还请二伯母为女儿积德,勿要再伤人。”
见人教训够了,萧氏心中恶气勉强散去,抬手挥了挥,院中的人很快撤去。
郑玉柔立在原地,目光淡淡,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少年四肢软趴趴垂下,由人搀扶从身边离去时,她不忍得撇过头去。
萧氏将她动作神态尽收眼底,“怎么,不忍心了?”
若郑玉柔有一丝对那小子余情未了的由头,富商镖局出身的萧氏定会杀了温少青,再把郑玉柔打晕,送上船舫运到长安去拜堂。
郑玉柔眸似秋潭,任何时候瞧都似雾里看花,拢着几分淡淡哀愁。柔若玉绸,远看似瓷,不得不说承了她那亡故母亲的几分容貌。
郑玉柔薄红的唇微微抿,“姻缘如何,是长辈做主。我从未说过不字。不过,二伯母若怕我心生二心,还请您我两个条件。”
萧氏微眯眼,没不动声色抹去慈爱神情,“什么条件。”
“条件暂时没想到。”郑柔微微仰头,没办法这具身体并不太高挑,“不过,用两个微不足道的条件换回兄长,二伯母很划算。”
如今事态紧急,萧氏不应也得应,她道:“来人,拿笔墨来。”
“不用笔墨。”
萧氏一愣。
“您是长辈,何故跟我反悔。”郑柔端得平和,语气淡淡说话,也是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才让府上众人认为三小姐性子温吞,淑美良善。
往日府中下人犯了错,求到心软三小姐跟前,出面求情自会逃过一劫。
因此,三小姐远嫁长安,府中下人猝手不及,往日受过她恩惠的,有些悄儿抹了泪。
只见郑玉柔走近萧氏,附在后者耳边,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倘若二伯母往后不应,四哥必饱受牢狱之苦,曝尸荒野饿兽饱食,永堕牲畜道,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恶毒至极的话,出自小女娘之口。定得萧氏入坠寒冰一般,整个人半晌没回神。
“孽障!”萧氏一巴掌狠狠掷去,狂吼,“郑玉柔,你敢咒我儿!”
被一个小辈威胁,还是自小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姐儿。怒火中烧时,怪异感在萧氏心中转瞬而逝。
意料中的反应,郑玉柔轻轻挽唇,眼底有种快感。
“那,二伯母是同意喽。”郑玉柔轻声,在萧氏看来是挑衅。
萧氏脸色黑得彻底,几欲要上前撕毁郑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