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狐妖与书生》王七少爷

23、第 23 章

　　赶回刘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肖战没再做旁的事，稍作梳洗，便歇下了。

　　屋里黑漆漆的，肖战侧躺着，身上搭了条褥子，双眸紧闭，卷翘睫毛如一只黑蝶纹丝不动，神情安然，似乎已经熟睡。

　　——并非如此。

　　他自来心思纤敏，遇上了事，憋在心里，总忍不住再三琢磨，很容易睡不好觉。

　　他在想此次拒婚公主的后果。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皇帝当做无事发生，按照以往的惯例封官，探花郎依旧是探花郎，与往届并无什么不同。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皇帝耿耿于怀，连九品小官也不让他做。十年寒窗苦读落得一场空，进士及第最终却是一介白身，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一则笑料。

　　但最终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凭借着自己这点学识，混口饭吃也不算太难。

　　不过在肖战看来，这两种可能发生的几率都不太大。

　　事情既已发生，他只要存在，皇帝怎么着都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就算一时扮作若无其事，但只要皇帝不放下，那根刺始终会存在。

　　但毕竟是一国天子，九五至尊，若为一己私情让探花郎打哪儿来滚哪儿去，未免失了天家包贤纳良的气度。

　　最大可能应当是——封他个不大不小的官，以能力不够为由，不予晋升，让他一直待在那个位置，待到致仕，磋磨一辈子。

　　肖战比对了一下，发现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有能力承受，不至于饿死，顿时安然许多。

　　乌黑的眼睫垂了垂，肖战翻了个身，不再多想，安心睡去了。

　　直到他的呼吸平稳，另一张榻上的王一博，才松开紧攥的手掌。

　　过了几日，宫里传出旨意，众士子听旨去往朝英殿封官。

　　铡刀终于准备妥当，即将展露它森寒的面目。

　　临行前，王一博亲了亲肖战的额头：“会顺利的。”

　　肖战心中有数，却还是勾了勾唇角，欣然道：“借你吉言。”

　　肖战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不久，一辆富丽的马车停在刘家门口。

　　朝英殿内，大总管手执明黄圣旨宣读圣意，从同进士出身开始，由低至高。被念中名字的都一脸感恩戴德地跪了下来，姿态恭敬。

　　进士出身的念完，大总管顿了顿，若无其事宣读榜眼的名字。

　　肖战一愣。

　　没想到竟是最差的结局。

　　“……钦此。”

　　圣旨宣布，官位既定。

　　士子们俯首，齐齐感谢皇恩浩荡。肖战就站在那儿，鹤立鸡群，又格格不入。

　　肖战掐了掐掌心，对自己说，我预料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像这样对自己说，便真的能浑不在意。

　　宣读过圣旨，士子们各自散去。

　　榜眼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状元郎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大流走了。

　　这是圣上的旨意，纵然疑惑惋惜，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肖战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小内侍叫住了。

　　小内侍说：“肖探花，陛下在等你。”

　　御花园，倚芳亭。

　　皇帝端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身旁陪侍着两名秀丽的宫女，宫女盈盈笑着，姿态娴熟地斟茶倒水。

　　肖战走到亭外，俯身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皇帝也没刻意为难，平静地招招手：“肖探花来了，过来坐。”

　　肖战顿了顿，微微颔首：“多谢陛下赐座。”依言走过去，一撩衣袍，坐了下去，姿态不卑不亢。

　　皇帝对身旁的宫女道：“绿枝，奉茶。”

　　其中一个宫女从善如流上前一步，提了紫砂壶，取了白玉杯，将煮好的茶注入杯中，八分满，收了手，盖好茶盖，含笑奉给肖战：“肖探花。”

　　“多谢。”肖战颔首接过。

　　皇帝抬了抬下巴：“尝尝，今年贡的新茶。”

　　“草民并不会品茶，”肖战坦然道，却还是依言吃了一口茶，“有点甜。”

　　皇帝道：“品茶是雅事，往后可以学学。”

　　“是。”

　　皇帝顿了顿，屏退宫女，将石桌上的一只木盒推向肖战，下巴点了点，示意他打开看看。

　　肖战不明所以，接过木盒，轻轻打开。

　　红绸布上，安置着一卷明黄的圣旨。

　　肖战呼吸一滞，隐隐猜出了什么，一时竟不敢打开。

　　眼睫微垂，迟疑着慢慢展开圣旨，龙飞凤舞的墨字映入眼帘。肖战一目十行掠过毫无意义的褒奖之词，很快看到了最后一句。

　　“……赐翰林院编修。”

　　正是进士及第的好去处。

　　肖战从头看了一遍，十分仔细，着重看了自己的名字和官位，才轻手轻脚卷好，放回木盒。

　　他的目光从木盒上移开，看向这位普天下最尊贵的帝王，语气艰涩：“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未答，笑了笑，反而问道：“方才在朝英殿，是什么感受。”

　　肖战不言语。

　　皇帝也没有介意：“肖战，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娶淑宜公主，这圣旨，便是你的了。”

　　“淑宜是个好姑娘，温良乖巧，才情出众，朕同她提过你，她很愿意嫁给你，肖战，你会喜欢她的。”

　　肖战开口：“陛下。”

　　皇帝打断他，不咸不淡道：“肖战，朕欣赏你，才给了你一次后悔的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话。”

　　确实是很欣赏了，若换了一般帝王，被当众拂了颜面，只怕此生都不想再看到这种不知好歹之人了，更别说再给一次机会了。

　　“陛下，感念欣赏，”肖战将木盒一点点推回去，眉眼微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但草民从不曾后悔过。”

　　就算再难过，他也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

　　再来一次，再来一百次，他都不会接受淑宜公主。

　　他已有了要携手一生的人，淑宜公主再好，也与他没什么干系。

　　皇帝默了默，半晌，才道：“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肖战应：“是。”

　　他就是这般不识好歹。

　　皇帝沉默半晌，吃了口茶，拍拍手，招来一个宫女，吩咐道：“肖探花的心上人到了没有，若到了，便把他带来御花园，朕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

　　肖战一惊。

　　宫女应是，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