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HeyJuice

25、8-4

　　周逢启赶回局里。

　　他又去见了沈枕戈。

　　沈枕戈在看书。看的书名叫《审判》，是表现主义大师卡夫卡的小说。他读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做一些笔记。听到响动，他抬头看向周逢启。

　　沈枕戈放下书。隔着铁栏静静看着周逢启，声如止水：“查出来了？”

　　对比了秦宋还有局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付思文一类，周逢启内心的天平已经无限向沈枕戈倾斜，他如实道：“嗯。不出你所料。纪沉舟是被拐卖来的。而马泰荣还拿来了证据。”

　　“什么证据？”

　　“纪沉舟和纪正南的视频。”顿了顿，周逢启补充，“没想到马泰荣能保存这么久这东西。”

　　在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沈枕戈的面部和身体稍微凝固了一下，像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中。但他一向以来都掩饰的很好，只是这一次出神的时间过于长了些。

　　引起了周逢启的注意。

　　且把纪沉舟拐卖给纪正南正好就是马泰荣。就是被绑架的孩子的父亲。他们内部出现了分裂，彼此供的彼此。

　　沈枕戈挑了挑眉，眼底稍微划过一丝诧异。但须臾闪过，便好像又了然一切似的。问起他最在意的事情：“今天下午后来很吵，怎么了？”

　　周逢启道：“胡局下的命令，让付思文直接成立专组查绑架案，还有关联出来的拐卖案。”

　　沈枕戈并不意外。

　　周逢启盯着沈枕戈波澜不惊的表情，惊愕：“师傅不觉得意外？”

　　沈枕戈：“哪里值得意外？”

　　静了静。

　　周逢启问：“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枕戈低声道：“做你觉得该做的。”

　　“师傅……”周逢启欲言又止。

　　沈枕戈清风明月般地坐在那，看着自己徒弟：“难度太大的时候，适当放弃。”

　　“我调查出这起拐卖案，你之前答应我的话还算数么？”

　　“算数。”

　　-

　　第二天，马泰荣和纪正南均离开了警局。透露出来的风声很明确，纪正南并非绑匪，而马泰荣也没有涉嫌拐卖儿童，一切都是马泰荣在救儿心切的情况下编造的谎言，误以为纪正南是绑匪后，故意制作了那一则视频和模拟纪正南的笔记写了一封给他儿子的情书，经检验，视频是一则人为合成的视频，而字迹也是模仿的字迹。

　　接下来专组将集中力度打击绑匪，抢救马泰荣的儿子马家涛。

　　这些风声有意放出来，主要是放给刑侦组这边的主要跟踪案件的警员听的。大部分警员听到这些消息都沉默着没发声，似乎也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毕竟高层组建专组，效率和手段肯定是比他们来的更优异的。

　　只有秦宋萎靡不振。

　　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周逢启秉承了沈枕戈赋予他的信念，想了想，决定先去找马泰荣。他驱车到马泰荣家里，刚巧碰上马泰荣，周逢启连忙上前几步喊住他：“马泰荣，你那个视频我再拷贝一份。”

　　马泰荣这回态度变了一百八十度，见到周逢启避如蛇蝎，警惕得眼睛瞪大如铜铃，“不是已经说了，是合成的视频吗？你还来干什么？”

　　周逢启：“你想说你故意合成这个视频，还故意模仿纪正南的笔记写了封信就想告纪正南？”

　　马泰荣不吱声。侧着脸不看周逢启。

　　周逢启再接再厉：“那个视频不是合成的吧？”

　　马泰荣受不了这种引蛇入洞式的审问，他积压的怒火最后冲周逢启发泄出来，“他妈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有病吧，看老子好欺负都来找老子麻烦是吧！妈的这视频根本就不是我的，是有人用u盘寄给我的！草他妈的，老子哪知道这视频是合成的！”

　　周逢启惊觉这案件还有蹊跷，但马泰荣显然情绪已经达到了奔溃的边缘，还在声嘶力竭地发火：“视频早被我删了，行了吧！妈的！”

　　马泰荣最后还不忘警告：“我警告你姓周的，老子现在找儿子最重要。你他妈少给老子添堵添乱，早知道你们这些差老一个个都没用，跟你们折腾的功夫说不定我早就找到我儿子了。”

　　周逢启还想拉住他问两句，但马泰荣像是避瘟似的走远了。

　　周逢启滚回车里，想着等会要怎么办，没一会，却接到了付思文直接打来的电话。

　　付思文好声好语，像是逗弄宠物玩具的口吻：“小周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逢启不解：“副局，我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付思文也没打算跟周逢启虚与委蛇，三言两语原形毕露：“小周同志，我发现你好像对我们专组的办案能力很不信任啊。刚刚马泰荣打电话来跟我告状，说你们警察不帮他找孩子也就算了，反而是一直骚扰他，他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周逢启实话实说，掷地有声：“我是觉得案情还有些蹊跷，没想这些有的没的。”

　　付思文冷道：“小周同志，咱们专组一晚上的成果出来的比你们几天的调查还清晰明了，你没查出案子来，反而意见还多，你要是早这么积极，这案子早该破了啊。况且，小周同志，你这样子不配合工作，咱们也是很难做的啊。”

　　周逢启打断他：“副局，您有话直说就好。我又不录音。”

　　付思文听他这么讲，也直接道：“这案子既然说我们专组来接手，就以我们专组查案为准，你不用接手，识相点，以后还想好好在局里混的，就老实点儿。不然你就落得和你师父一个下场。”

　　说着，电话被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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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逢启没料到的是马泰荣会这么快把自己的行踪直接报告给付思文。关键是，听付思文的意思，马泰荣好像还是直接打电话跟付思文说的这事。

　　周逢启其实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这一路从来到现在他一直录了音。他把马泰荣跟自己的对话又听了一遍，仔细过滤了一遍事情。

　　周逢启初下了个判断，昨天纪正南举报的马泰荣的事情应该是真的。马泰荣涉嫌拐卖。有可能是为了否认拐卖的事实，马泰荣才收回了自己的证词——但是照理来说，昨天马泰荣已经报好了鱼死网破的心态才爆料纪正南，照理来说他爆料就应该知道警察迟早会查到他自己头上啊。

　　难道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才使得马泰荣临时变卦？

　　周逢启想不明白。他想要是沈枕戈在就好了，肯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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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以后，枝川市的一家叫做“例文晚报”的报纸所属的纸媒、公众号、官方微博号都推送了一篇名为《纪家养子暴死：被拐卖的小孩命途多舛的一生》的文章。

　　文章详尽地介绍了纪沉舟从被拐后一路走来的曲折经历。包括纪正南作为养父毫无原则的衣冠禽兽的娈|童虐童行为，马泰荣作为人贩子毫无人性的拐卖行为，以及最终的暴死。

　　全文用词煽动，形容激烈，最后还直接刊登了一张纪沉舟尚未整容前的工作证件照。

　　因为文章内容的大尺度，文章内容自带的话题性，且熟练地运用了一定的水军进行舆论造势和话题引领，很快就有了一定热度。但是随着热度指数般的增长，例文晚报的公众号、官微号的文章迅速被平台删除。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些消息瞬间点燃了似的，在网络上疯狂地传播。

　　周逢启看得目瞪口呆，这上面所写的，完全就是这两天他所查道的事实啊。但是奇怪的是，这他妈是谁写的？

　　这些事情差不多从头查到尾的，要么是他，要么是秦宋，还有一个就是他师傅。

　　他不是，他师傅也没法操作，难道是秦宋？

　　周逢启想也不想就联系了秦宋，开门见山问：“是你爆的料？要是被上面查出来，警察私下放料给媒体被查出来起码要警告处分的。”

　　秦宋淡然一笑：“昨晚上，我后来找了沈枕戈。就在你和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觉得我的确窝囊，也混账。”

　　周逢启没接话，等他继续说。

　　“沈枕戈更神，他早早地就在那等我了。他说知道胡邑丰他们把案子从我手里拿走，就在等我去找他，你说，他是不是神了？”

　　周逢启低低地应：“嗯。”

　　“例文晚报是陆湛清从他爹那里接手的其中一个产业，规模也不大，不大起眼的一个传统纸媒，新媒体发展也一般——但最关键的是，这个产业是陆湛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