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HeyJuice

10、5-1

　　2010年，陆湛清20岁，还在念大二。刚过完20岁的生日，她按捺不住身边几个“狐朋狗友”的撺掇，一起化了个大浓妆想去酒吧里钓帅哥。

　　陆湛清是陆家的小千金，陆少东的掌上明珠，陆少东对这个小女儿的宠是全城的人都知道的，几乎是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争相送给陆湛清，还生怕不够。因为从小是被温言软语宠溺长大，陆湛清属于爽朗乐观、大大咧咧的女孩，有一股虎气。朋友一怂恿，她的脑子就短路了，逞能地说：“不就是勾搭帅哥吧，你们看好了，看本天才少女给你们钓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回来。”

　　于是刚一过完20岁的盛大party，陆湛清就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去了本城最有名的酒吧里喝酒。陆湛清年纪虽小，打扮也比较生涩，浓艳的妆也没那么合适，但还是引起了几个歹人的注意。三四个混混模样胆子大的男人就上来想对她动手动脚。偏偏她的几个小姐妹都跟她一样有贼心没贼胆，有酒胆没酒量，喝了几杯就晕晕沉沉不省人事了。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男人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拽她的衣服，陆湛清狐假虎威，强撑镇定：“你别做傻事啊我警告你，我爸可是陆少东——”

　　那小混混显然不信，还油腻地眨着眼睛，嘲讽她，“你爸爸是陆少东啊，那我爸爸还是马化腾呢。哈哈哈哈，今天你喊破天也没用了，让哥几个乐一乐，你也跟着一起乐，不好嘛？”

　　陆湛清一开始还能假装镇定，但看这几个流氓破罐子破摔，她显然心里也没有了底。恐慌与害怕的情绪一下就充满了脸上表情，这更助长了以黄头为首的混混的色胆，手甚至都摸上了她的腰，“小妹妹，来——”

　　正当陆湛清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男人横空出现，三拳两脚就把几个混混打得满地爬——仿佛天神降临。

　　“滚。”他对这几个混混说。

　　陆湛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男人。是真的精致。男人的头浸润在酒吧里浑浊的灯光里，使得发丝都好像乘着光线一般在起舞，看上去他的头发又柔顺又茂密。视线适应好一阵，才能真正看清男人的脸——

　　陆湛清无论何时再回忆，都会惊叹，一个女人在最窘迫苦难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一个盖世英雄般的人物，偏偏他还有这样的容貌，谁能不一见倾心呢。

　　可惜男人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都愿意透露名字。只是把她和她的几个小姐妹都一起送上出租车，便离开了。

　　但是庆幸的是，男人的外套落在了她的手里，庆幸的是，外套里刚好有他的名片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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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湛清通过她爸爸陆少东的关系直接去往天利川禾公司的人事部见到了纪沉舟。她并不知道她的出现会给整个公司带来怎样爆炸性的八卦，她只知道那个认真专注伏首工作的容颜是那样合乎她的心意。

　　她笨拙地拿着干洗好的西装外套，收回从百叶窗缝隙里偷看纪沉舟的视线，敲了敲办公室门，走了进去。随着一声“进”，她进到了纪沉舟的办公室里。

　　纪沉舟见到她时，并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应该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他停下手上的工作，神情温柔，但又十分疏离：“陆小姐，谢谢你把衣服送还给我。刚刚陆伯伯也打电话来谢过了。不过你们不用客气的。”

　　陆湛清很紧张：“没有麻烦。没有麻烦。我很想谢谢你。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好好谢谢你。你还帮我和我朋友付了出租车费，我也没把钱还给你。”

　　“一点小钱。你别放在心上。”纪沉舟淡淡道，“以后出入这些场合还是要注意些，保护好自己。”

　　陆湛清心里甜蜜蜜的，“嗯嗯——谢谢你。”她想着来之前自己的几个小姐妹的支招，“那个，你今天忙不忙，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纪沉舟两手交握，放在胸前，冷静的模样再一次俘获了陆湛清的心，“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今天的确有些忙——我知道你也是想谢谢我，我如果拒绝你反而让你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等我空闲下来，再联系你，我请你和陆伯伯吃一顿饭好不好？”

　　陆湛清心里暖融融的。纪沉舟考虑得是如此周到，既没有拒绝她，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兴趣，但是又为了照应他的面子答应了她的一起吃饭，为了不尴尬，又喊上她的父亲。虽然没有直接勾搭上这么一位极品帅哥，但是他这么有礼、温柔、周到，让陆湛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他！

　　接下来几天，陆湛清就一直在等电话。甚至每天都在陆少东耳边嘀咕这件事，还把纪沉舟上次说要请他一起吃饭的事情也一并说了。陆少东禁不住小女儿的嘴皮子软磨硬泡，就打电话去纪正南那里问了问纪沉舟的近况。果不其然，纪沉舟这一周正巧在国外出差，所以才一直没有提吃饭的事情。

　　陆少东笑她：“瞧你，人家忙正事呢。你倒好，天天赶鸭子上架。而且你还没明白吗，他在酒吧帮你只是出于道义，又不是真喜欢你。况且要是真喜欢你，肯定早就答应和你一起吃饭了，现在他为了不让你下得来台，答应跟你一起吃饭，但还特意请上我，弄得跟应酬吃饭似的，分明就是在和你拉开距离，你倒好，要我怎么说你——”

　　陆湛清吐吐舌头：“哎呀，爸爸，你就帮帮我嘛。”

　　任凭陆少东在职场叱咤风云，小千金的一句撒娇，陆少东便再次委婉向纪正南提出了请求，希望能和纪沉舟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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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少东的面子纪正南不能不给，这几个来回，纪正南自然也明白了陆湛清的小女儿想法。因而直接派了公司副总经理去接管纪沉舟的工作，让纪沉舟先回来了。纪正南亲自组了个局，请陆少东和陆湛清父女两吃了饭。

　　纪沉舟刚下飞机，姗姗来迟。陆湛清清楚地记得，那天纪沉舟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这个人隔壁修长笔挺。一双腿就像行走的筷子一样，笔直又好看，让人忍不住伸手要去折断的好看。

　　纪沉舟温润一笑，与陆少东致歉：“对不起，陆伯伯，原先说好是我请客的。上次我刚好和我属下在酒吧喝酒，遇上湛清出了点就事，就出手帮了忙。湛清虽然年纪小，但很懂感恩，一直想借机会谢谢我。本来想约您一起吃个饭的，但一直没时间。”

　　一句话，体面地解释了原委，还暗暗夸奖了陆湛清的懂事和感恩。陆湛清心里跟灌入了汽水和柠檬汁似的，吐出的全是粉红色泡泡。

　　陆少东老练地上下打量了纪沉舟，才露出笑意，与纪沉舟握手，“我和你爸爸也算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之前也听说过你爸爸有个出色的养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纪沉舟谦虚道：“主要是我父亲教育得好。”

　　纪正南示意大家一起入座，一边不知是真还是假地说：“这孩子青春期那会叛逆得很，现在工作的确出色。人事部经理也做得很好。”

　　陆少东意有所指：“年轻人很实在啊，一毕业进自己公司，还能扎扎实实从基层做起。”

　　纪正南脸色微动，明白陆少东是在说自己给纪沉舟在公司的位置太低，尤其是配上陆湛清这个身份地位。纪正南忙道：“公司以后还是要交给年轻人扛大梁的。沉舟做得好，公司的人也都看在眼里，本来就是说等他回来给他升职呢。”说着，纪正南转了话锋，“要不陆总你跟我喝一杯去？年轻人一起吃个饭，咱们长辈在，怕是吃不开啊。”

　　陆少东酣然一笑，“说的有理。”说着，便转头摸了摸陆湛清的脑袋，“那爸爸先和你纪叔叔去喝一杯。你在这儿和沉舟好好聊聊。”

　　“好。谢谢爸爸。”

　　等两位父辈离开，陆湛清恍惚地感觉纪沉舟似乎松了口气。但这好像又是陆湛清的错觉，她怀揣着少女心，问：“我叫你沉舟哥哥，可以吗？”

　　纪沉舟嘴角牵出一抹很淡的笑，那笑容很漂亮，但显得似乎不那么真实。就好像这个笑容是对着镜子训练出来的一样，没有什么真情实感。他温柔地说：“当然可以。饿不饿，要不先点些吃的？”

　　陆湛清完全被纪沉舟牵着走，纪沉舟问，她就下意识地点头：“好啊好啊。”

　　纪沉舟细长的、水润的眼睛看着她再次笑了，这一次笑应该是真心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意味，又有些自嘲，陆湛清分不清，只觉得他是笑得如此好看，她听他说：“湛清，你很单纯。以后对人对物都要再小心谨慎点。别让自己受伤。”

　　陆湛清傻乎乎地点头，还以为他是在说酒吧的那事，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再也不去了。”

　　“别动。”纪沉舟忽然看着她的右侧，说道。

　　陆湛清身上的细胞仿佛都能听到纪沉舟说话似的，全部都静止下来，一瞬不瞬地等待着纪沉舟的下一声命令。纪沉舟起身，向她靠近。陆湛清屏住了呼吸，仿佛小心肝都被人抓在手里了似的。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在靠近陆湛清脸庞不到十公分的时候，纪沉舟冲陆湛清歉意的一笑，手里拿着一小片絮状的东西，说：“你头上有东西。”

　　陆湛清隔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断断续续地说：“谢……谢……沉舟哥哥。”

　　两人一顿饭吃了很久。陆湛清是个小话痨，虽然第一次追男人有些笨拙，但幸好她能说会道，从自己的生日会到和小姐妹一起壮胆喝酒，一一说给纪沉舟听。纪沉舟也不会觉得烦，从头到尾认真地听完了陆湛清的发言。

　　纪沉舟很绅士，也照顾她吃饭的喜好，结束以后纪沉舟又专程送她回了家。她高兴得不知所以，到家见到陆少东时，红扑扑的两颊还没消退。

　　陆少东却毫不避讳地告诉了自己的女儿，纪沉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希望陆湛清尽量不要再继续与纪沉舟往来。

　　陆湛清清楚地记得，陆少东少有的语重心长，把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陆湛清唤到他的书房，说：“湛清，纪沉舟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年纪还小，处世未深，纪沉舟这个人不好对付的，他城府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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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陆湛清从回忆中抽回了些许，她吞吐着烟雾，向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回忆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那时候单纯傻气的自己：“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蠢是吧。这种男人我爸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但我却不相信。你们难以相信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会有多么傻逼。他那时真的温柔，也真的帅，完美这两个字是我在遇到他以后最经常想起的一个中文词——”

　　“事实上，他也许一开始对我根本没有兴趣，不过后来才发现，我好像可以给他带来诸多好处。为什么我会这么迟才发现这一点。我只要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多么虚伪，多么敷衍。”陆湛清低下头，眼泪水挤着眼眶有些弄花了她的眼妆，她强撑着若无其事，好像真的已经从这个渣男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

　　“他不喜欢我，但是他喜欢我的身份。我是陆少东的女儿。是陆家最受宠的千金。是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在上流圈子站住脚跟的陆氏的合法继承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