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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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两秒，没人再说话。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汪昊对上那双纯黑色的眼瞳，试图从里面看见一丝一毫的玩笑或是夸张意味。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微微动了动脖子，脖颈处立刻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刀片割开皮肤，温热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
并不存在什么虚张声势，他忽然明白过来，只要黎青愿意，对方真的可以随时割开自己的大动脉，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反击。
可是打败黎青？
这个能在格斗射击刀术上门门拿满分的异类？
“.........”
他脸色变了又变，张开嘴巴想说话，可第一下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
其实也不必开口了，他不敢接招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黎青扯了扯嘴角，右手利落收刀，左手提过脚边的椅子：“我看你坐会再走吧。”
汪昊一愣，大脑还没明白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折刀撤开之后，他登时腿一软，就这么直直地跌坐进了黎青准备好的凳子上，也是直到这时，汪昊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他重重地呼吸了几大口，再抬头，黎青挺拔瘦削的黑色背影如同一把上好的利剑，被来来往往的人流遮掩，转眼快要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汪昊只觉得整个物资大厅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将他此刻的狼狈尽收眼底。
“操，看什么看！”
“一个两个都没事情做了吗？！”
物资站和城门关卡一样，进出口分设在两端，等接受完全身激光扫描和体温测定，出了这最后一道机械闸门，才算是真正地进入基地了。
这里显然比基地外多了不少烟火气，细碎的说话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太阳已经落了山，温度也随之降了个彻底。略带着寒意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拂过脸廓，渐渐把黎青眉目间的阴鸷戾气吹散了些。
他轻车熟路地拐过几道弯，身影消失在一处小巷深处，几分钟后才重新出现，跟着指示牌指引登上了去往诊疗所的公共交通。
才刚下车，远远就看见诊疗中心门前的长椅上坐着个人。段承嘴巴里叼着根细烟，手肘压靠着椅背，神情颇为悠然自得。他眉眼生得风流，唇角上翘自带三分笑，一见黎青就掐了烟，很哥俩好地迎上来：“哟，这么快就来了啊。”
“伊文斯怎么样了？”
“手术缝合挺成功的，麻醉还没醒。那小子也是命大，没伤到筋骨，手没废，等养好伤就能恢复正常活动了。”
黎青点点头：“我去看看。”
“诶——”谁知段承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笑得古怪暧昧，“没必要去。”
“嗯？”黎青蹙了蹙眉。
“贝拉觉得过意不去，现在还在那守着呢。”段承说完，却看见黎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完全不明白“贝拉在”和“他去看”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的样子。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说好听点叫高冷，说难听点就是情商低破天际，桃花落在眼前，他只会拿起扫把觉得该去打扫卫生了。
“哎呀哎呀呀，反正用不着你。”段承二话不说推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我们先去看那小鬼。”
按照段承的说法，那小孩被医生诊断为严重的体力不支加营养不良，现在在打吊瓶还没醒过来。
可没想到他们一拐进病房长廊，就有位护士急急忙忙地冲上来：“是1号病房的家属是吗？不好了，病人醒来立刻就把针管拔了，说什么都不肯再打，我们好几个人都摁不住他！”
一号病房里住的就是那个小孩，黎青他们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跟着护士赶过去。
病房门是敞开的，两个护工正各自弯着腰收拾被掀翻在地的医用推车，病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几滴鲜红血迹异常明显，而视线再往前，角落里缩着一团模糊黑影。
——只有丁点儿大的小孩蹲起来就更小了，他紧紧贴在两面墙形成的夹角之中，双手抱着膝盖，把大半张脸都藏了起来，只剩一双黑而大的眼睛，正满是戒备地看向他们的方向。
诊疗中心替他换上了适合这个季节的病号服，一番简单的清理后，孩子苍白无血色的脸悉数露了出来，空荡荡的衣摆下是剧烈颤抖的身体。
跟着进来的护士看见这场景，生怕这些执行队成员觉得是自己虐待了他，连忙解释说：“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他那吊瓶本来还剩一大半呢，这孩子看着小，力气可大的不得了，一脚就把推车踢翻跳下床，接着就躲那角落去了，问他什么也不说话，一个劲缩着装可怜，我看八成脑子有点问——”
黎青瞥了她一眼，护士知趣地没再说话了。
“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他举起右手示意，慢慢走过去，很有专业素养地在距离那孩子五步之外的地方蹲了下来，与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才刚过变声期，介于低沉和清朗之间，偏还带着点很有个人特质的冷，像是潺潺流过溪石的冰泉水。
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黎青看了半晌，大概是真的没感受到什么恶意，许久后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很轻地歪了歪脑袋，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你父母呢？”黎青换了个问题。
“.........”依旧没有回答。
后来不管是问“多大了？”、“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里？”等一系列最基本的信息问题，小孩始终睁着眼睛一言不发，神色看起来懵懂异常，像是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既然一时半会没办法得到任何回答，黎青也不再追问了，收回手后退半步站起身。
那护士见孩子稳定了不少，一边朝助理的两位护工招手一边提议说：“既然现在这么多人在，大家来帮个忙，让这孩子把剩下的药液打完吧。”
然而，话音未落，孩子的身体忽然剧烈地一抖，像只受惊的小兽，慌不择路站起身想往外跑。
护士“诶！”一声想伸手去抓，却被灵活躲过。身形瘦小的小家伙敏捷地往旁边一窜，当即掉头往反方向冲去。
那是窗户的方向。
......危险！
黎青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可没想到，刚才还反应强烈的小孩突然自己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基地亮起了夜灯，阑珊的灯火如星光起伏。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句很轻的声音，又短促又微弱，像只是某种无意义的音符，又像是初见新奇事物的下意识感叹。
“还不快抓住他！”护士长小声指示道。
一道声音却阻止了正要上前的医护：“不用了。”
护士懵了：“什么？”
“不用了。我带他出去。”
黎青收回跟着看向窗外的视线，反常地稍一垂眸，转头看向护士时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营养液不打完有影响吗？”
“这个倒是没有.......”护士迟疑了两秒回答，“......看病人的样子，体力方面已经基本恢复了。”
“行。”黎青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重新蹲在小孩面前，朝他伸出手：“想出去吗？”
两人这次靠得很近，近到似乎进入了小孩的安全范围之内，他登时又是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躲，像是随时准备拔腿就跑。可黎青却依旧向上摊着手掌，而他的右手虎口处，分明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带血迹月牙型牙印。
……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但黎青始终神色淡淡，一丝浮躁也没有。他的眉眼极其标致，初看时只觉得冷感锋利，可此时天光晦暗灯火隐约，那些细碎的光影之中，他的轮廓却明亮又清丽。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终于动作了。他眨了眨眼，有些犹豫地抬起手臂，一边盯着黎青，一边慢慢地把手放进了他手心里。
眼前的手掌甚至不足他的一半大，黎青眉心一动，反手握住小孩，就这么顺势靠过去，手抄向对方手臂之下，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他这次重新把握了力道，本来还担心孩子会抗拒挣扎，说不定又得咬他一次，但没想到这小家伙忽然就乖得很了，黎青小小松一口气，换成单手把小孩揽进怀里。
他和段承带着小孩出了诊疗中心，站在大门口看向已然人影稀落的街道，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
——该带着小孩去哪呢。
按照一般流程来说，从野外找回的幸存者，家属可以直接到诊疗中心进行认领，而那些没人认领的，康复之后就要送到基地收容所里去。
但一号基地对于作息时间向来有着严格的把控，实行宵禁制度。晚上十一点以后，除了巡防所执勤的士兵之外，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其中收容所更因为未成年和残障人士占比高的原因，七点一到就会早早闭馆，方便统一管理。
时间已经错过，难不成要带回家？
这个念头在黎青脑中打了个转，刚要成型，就听见身旁的段承说：“让他跟我走算了。”
黎青稍滞：“你行吗？”
“我当然不行啊。”段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得一派理所当然，“但不是还有我爸妈么？”
和黎青不同，段承是和父母一起生活的。
“他们连我这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都能拉扯大，难道还镇不住一个五岁的小鬼？”
黎青点头：“这倒是说的有道理。”
段承：“？”
“还是我带回去吧。”黎青笑一声转回了话题。
本来就是他先提出把小孩从诊疗中心带走的，纵然兄弟关系再亲近，又哪有让段承爸妈去费心照顾的道理。
“你行吗？”段承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应该吧。”黎青抱着小孩走下台阶，反正也就一晚上，他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靠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