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芒》茶山

148、礼物

　　但徐行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但在应斯坦走后，他也只在KTV待到十一点，就打了一辆车回公寓。

　　坐在回去的车里，他开始思索，为什么刚刚会那么斩钉截铁地回答应斯坦——不要？

　　看着接近凌晨的空荡街道，徐行渐渐确认，他内心确实有一种隐隐作祟的情绪在滋长蔓延，尽管不太想承认，可这种情绪的存在，他也无法否认。

　　这种情绪就是——报复。

　　车停到公寓楼下，徐行下车，坐电梯上楼，开了密码锁，走进黑漆漆的公寓。他动作很轻，也没开灯，因为担心司远已经睡了。
　　在ktv喝的酒让徐行感到口渴，他放下装小道具的袋子，小心地来到厨房，轻手轻脚地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可就在放下杯子的刹那，徐行感觉背上忽然爬上一阵温暖，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回来啦。”

　　司远双臂从背后环绕住他的肩膀，头埋在他后侧颈窝里，声线慵懒，呼吸深沉而急促。
　　徐行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双脚也不会动弹了。
　　他慢慢松开杯子，抬起手臂，轻轻握住司远的手，用鼻子蹭着司远的头发，轻声问：“没睡啊？”
　　“睡不着。”司远答。

　　这一刻，徐行忽然觉得，司远就像个撒娇想听摇篮曲的孩子。
　　他亲了一下司远的头发，笑着说：“真扎。”又说，“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司远轻声问。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徐行认真问道。
　　这一刻，司远脑中闪现出许许多多画面。而其中的一副，让他当即笑了。

　　这一笑把徐行弄得心更痒了：“你想起什么了？”
　　“以后喝醉了，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司远却说。
　　“什么啊？我哪那么容易醉？”徐行嘴硬道。
　　“大三你就醉过一回，还赖在我家睡了一觉。”司远说。

　　司远这么一说，徐行猛地就想起那个晚上——他还记得第二天一早，是他骑车送司远去酒店参加的黑客比赛。

　　“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徐行忙问。
　　可下一秒，司远就抬起头，含上徐行的唇。

　　徐行感觉浑身上下开始发烫，本想抗拒——都还没问出答案呢。
　　可慢慢地，还是放弃了抵抗。

　　司远一点点将他搂紧，送来一个又一个仔细而独裁的吻。
　　两人进了卧室，徐行努力轻推开司远，说：“等我去……拿个东西。”

　　徐行跌跌撞撞跑到客厅，从袋子里翻出那根鞭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带进了卧室。司远正平躺在床上，徐行握着那根鞭子慢慢接近，爬上床，跪到司远腿边。

　　司远看到了鞭子。徐行却躲开目光。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发烫，幸好黑暗帮他遮掩了这一点。
　　司远慢慢坐起来，从徐行手里拿走鞭子。

　　“我不是……我……就正好……我没……”徐行越说越急，干脆闭了嘴，深深垂下头。
　　司远把鞭子放回徐行手上，俯下身亲吻他的手背，他的小臂，他的大臂，他的肩，然后把头埋在他颈间，轻声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行几乎用上他现在能用上的全部力气，才没让鞭子从手里脱落。
　　可接着，他就松了手。

　　他的全部委屈、全部报复，在爱人面前，都望风而逃，临阵倒戈，溃不成军。
　　徐行扔了鞭子，钻进司远怀里，眼眶一下红了。司远紧紧搂住了他。

　　徐行开始小声啜泣。

　　“所以，为什么回来找我？”徐行边哭边说，“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司远抱着徐行，温柔而努力地抱着，在他耳边答：“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徐行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爱你。”司远答，“我很爱你。”

　　徐行猛地抬起头，吻上司远的唇。

　　***

　　第二天一早，徐行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看到窗外已经大亮。

　　“糟了，飞机！”
　　他忙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时间还早。

　　徐行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看见司远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走过去，把头靠在司远的背上。
　　“早上好。”徐行在司远的背上滚了滚额头。
　　司远转过身，一只手端着一盘三明治，另一只手揉了揉徐行的脑袋：“生日快乐。”

　　“嗯？”徐行愣了，“等等——等会儿？今天26号？啊对啊，演出25号，今天是我生日啊！”
　　反应过来的徐行跑回卧室拿到手机，屏幕上果然蹦出好几个零点的生日祝福。
　　只不过昨天零点的时候，他可没功夫看这个。

　　徐行回到餐桌，拿起司远准备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就一个‘生日快乐’？”徐行撇撇嘴，“还不是零点说的。”
　　“零点我说了。”司远却答。
　　“啊？”徐行不解地看着司远。
　　司远笑了一下，也拿起一块三明治，答：“某人太投入，都没听见。”

　　徐行的脸“唰”一下红了。
　　但他舔舔嘴唇，紧接着问：“那礼物呢？”
　　司远答：“去大理给你。”

　　吃过早餐，徐行走进司远那间卧室。司远为他做的那尊雕塑静静立在房间中央，清晨的阳光打在雕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徐行越发感觉到工艺的细腻。

　　司远这时走进房间。
　　“我还欠你一句谢谢。”徐行说。
　　“嗯？”
　　“谢谢你为我定制的奖杯。”徐行答。答完他又走到房间中央，站到雕塑旁边，又一次摆出猩猩的姿势，和雕塑成了1:1的双胞胎，还假装吼了一嗓子。
　　司远被逗得笑起来。

　　徐行这时却故意说：“你从小就那么会画画，所以做个雕塑对你来说，也不怎么费事吧？”
　　司远却看向徐行，微微皱起眉：“在艺术学校，绘画和雕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专业。”

　　徐行见司远认真了，“扑哧”笑出声来：“知道你不容易，所以不是跟你说了谢谢吗。我很喜欢。”

　　他又望向底座上的那句话：你永远的观众。April

　　认真重复道，“我真的很喜欢。”

　　***

　　第二天上午，司远带着徐行上了芒果山。就是一周前，徐行行而未至的那一座山。

　　漫山遍野的芒果树，翠绿、繁茂，在清晨的光照里熠熠夺目。

　　徐行气喘吁吁地跟在司远身后，司远牵着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在上坡的山路上缓慢行进。
　　“还没到啊？”
　　徐行拽了拽司远的手，停下脚步，不想再走了。

　　司远拉了徐行一把：“刚才说开车上来，你非要爬。那休息会儿？”
　　“还有多久啊？”徐行问。
　　“前边就是。”司远答。
　　“到了？”徐行一听目的地这么近，又直起腰来，“那不休息了。”

　　不久后，司远把徐行带到一大片果园。这片园子里的果树排列齐整，长势喜人，枝头垂挂着一串串青绿色的沉甸甸的芒果果实。

　　“嗯？你就带我来看芒果树？”徐行走进两片果园中间开出的小道。
　　“你……不喜欢？”司远问。

　　徐行听出司远语气里的失落，顿时觉得刚刚的问话说得太斩钉截铁了。

　　“没有没有。”他一边答，一边走进芒果林子，抬手摸了摸垂在枝头的胖芒果，又说，“你是不是看我那天豁出命也要来这，就以为我特想来山上看看？……其实那天，我是怕见你才不回去的。不过我确实喜欢芒果，以前还有个理想，就是来山里种芒果。哎？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个？”

　　徐行见司远一直不答话，就扭过头看他。

　　这时，几个背着背篓，头戴遮阳帽，穿着长衬衫的中年女人排着一条小队，也走进园子。徐行刚打算给他们让道，却没想到，队首的女人热情地跟司远打起招呼。

　　“司总又亲自上山啦！”
　　司远转向那女人，答：“张大娘，这段时间是采摘季，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这位张大娘朗声答道，笑容里透着农人的淳朴，还带着女人的娇媚，“自从司总包了我们这片山，换了芒果品种，还帮我们卖到了北京去，不知道带大家多挣了多少钱！我们呀，就是累也高兴！”

　　几个女人都爽朗笑着，背起背篓，拿上工具，往果林深处走去。

　　可听到这番对话的徐行却傻眼了。他瞪大眼睛看向司远，等待他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