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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追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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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山庄门口,倪帅接过行李,问:“怎么走得这么急啊?我一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机票买好了?”
丁大新答:“都买好了。我们回北京还有些事。”
徐行没答话,钻进车后座。倪帅发动了车,很快,车开上了下山的路。
路上,倪帅先扯了些有的没的,很快就直捣主题,问徐行:“徐导演,您看咱们合作的事儿?”
徐行答:“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倪帅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沉默片刻,他又说:“我明白,这事儿能不能成,既看缘分,也看双方的利益诉求能不能达成一致,我不强求,咱们就算合作不成,也得交个朋友不是?”
徐行随意应了个声,没接话。
倪帅却进一步掏心掏肺地说:“徐导演,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实在人!我啊,就爱跟实在人交朋友!当初司远老弟跟我推荐你们剧社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但是见到人之后,我就知道——我老弟的眼光,从不会出错!”
徐行这时忽然直起上身,问:“你说什么?”
“啊?”倪帅扭头看了后座上的徐行一眼。
“倪老板……您看路……看路!”丁大新慌忙提醒道。
倪帅回过头来,答:“我说,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不是这句!”徐行语气十分急切。
“那是……我不强求?”
“不是。”
“……”倪帅想了想,答,“我说,您是个实在人?”
“不是。”
丁大新看不下去了,也不想倪帅开车分心,于是扭头对徐行说:“刚才倪老板说,是远哥跟他推荐的我们!徐哥你没听错!”
“哦!这个事儿啊!”倪帅恍然大悟,笑着说,“没错!是他推荐的。”
“但是,您当时来北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丁大新对倪帅说,“您说,是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戏,觉得好,才找来的。”
“哦,这个……主要是吧,是……”倪帅有些支支吾吾。
“是什么?”徐行身体前倾,都快扑到倪帅耳朵边问了。
倪帅忙答:“是司老弟让我这么说的。”
丁大新听了这话,扭头对徐行说:“徐哥你别多想,远哥估计是怕跟老板说了实话,你就不来了吧。”
“停车。”徐行却忽然说。
这话让倪帅吃了一惊。
更是把丁大新吓了一跳。
他连忙对徐行说:“徐哥,咱开山路呢!不能开玩笑。”
徐行把目光投向窗外,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长满杂草的悬崖峭壁。
他没再说话。透过半开的窗户,他表情干涩地盯着窗外路过他双眼的每一棵树,每一朵云。他看到好多树已经干得只剩下枝桠,有几多云一直在光的前边晃动。也不知谁向风里撒了把盐。不然风怎么那么咸。
等下了盘山路,倪帅把车靠边停下,问徐行:“徐导演,刚路上怎么了?有事吗?”
徐行望着早已换了风景的窗外。这会儿的窗外是一大片长满很高的杂草的荒地,杂草被大风吹得不停弯腰,许多草在靠近顶端的地方折断,疲惫地低着头。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一只鸟掠过草丛,飞跃一个弧线,又冲向天空。十分地突然。
缘分也总是这么突然。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
徐行想,那就把一切交给天意吧。他一点都不想强求了。
他答倪帅:“没事。咱们走吧。”
“好嘞。有什么事,徐导演再招呼!”倪帅又发动了汽车,“再有两小时就到机场了。”
可倪帅刚左转出去没几米,忽然就踩下了刹车。
因为一辆黑色轿车横在了他们车前。
司远走下车,来到倪帅的车窗前。
倪帅把车窗全摇下来,疑惑不解地问:“老弟,你怎么来这了?去镇上?”
司远却将目光移向后排座位,答:“倪哥,借我点时间。”
司远说完,就走到车后排,拉开了徐行身旁的车门。
倪帅刚要问怎么了,丁大新就一把拦住他,摇头让他别管。
徐行下了车。
跟着司远走到那片杂草地旁。司远转过身,看着徐行。
“几点的飞机?”司远问。
“两点五十五。”徐行答。
司远看了眼时间:“那还来得及。”
徐行不明白:“来得及什么?”
“听我说几句话。”司远答。
徐行将目光移向司远身后。
刚刚望着这片杂草,他内心曾闪过一瞬冲动——要不要回去找他。而此刻,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觉得,一切都好。怎样都是可以的。
“你说吧。”徐行轻声答。
司远开口了:“你说得对,我是在潜意识里,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司寅寰。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我以为,还债先于活着。不还清我身上的债,我就没法开始生活。我不能让我在乎的人跟我一样背上负担。”
“那你现在还清了吗?”徐行还看着那大片的杂草地,轻声问。
“不重要了。”司远却答。
徐行收回目光,看向司远。
“我从不知道,我这么做,竟然让你这么难过。”司远的目光十分忧郁,也充满怜爱。
被这样的目光笼罩,徐行紧了眼眶。
“为什么让倪帅去找我?”徐行问。他从没见过离自己这么近的司远,眼里也开始有了亮晶晶的东西。
司远轻轻捧起徐行的脸,一点点凑近。徐行垂下目光,没有抗拒。
一个吻落在他唇上,紧接着,是一句比头顶的白云更柔软的话落入他耳中——
“因为我很想你。”
司远说完,又吻了徐行一下,重复道——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不远处的车里,丁大新扒在窗沿上,望着旷野边上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偷偷抹起了眼泪。
而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倪帅已然惊掉了下巴。
“小……小兄弟……他……他们……他们……”倪帅语无伦次了,他拍拍丁大新的肩膀,“他们怎……怎么……”
“有纸巾吗?”丁大新只问。
倪帅慌张地在夹层里翻找了一会儿,递给丁大新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
丁大新接过纸,狠狠擤了擤鼻涕,然后揉着泛红的鼻头答:“倪老板,不用大惊小怪,这在我们北方很正常。”
倪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跋涉深长的黑暗,飞鸟带给旷野自由与长风,太阳诞下的第一双孩子,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