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我见众生》故国有虞

3、三个梦

　　常威大师是一个好人，一个日行一善的好人。在把李珂送出那片山林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踏上斩妖除魔的道路。只留下身无分文的李珂，看着那人来人往的城门陷入沉思。

　　我们要知道在古代的很多地方，入城其实是要交费的，至于一文两文三文抑或是更多，则看上官的心情。

　　原本的李珂自不必担心这些，一切自有家中长辈及身旁的小厮操持。可谁叫原身一家已经家破人亡，全家一起躺了板板。现在的李珂身上，除了那面有着悠久历史及丰厚文化底蕴的家传石镜之外，并无旁物。

　　哦这身上的衣物与腰间玉佩，或许也能够换取些许的银钱，只是不知价值几何。

　　原身虽然活了十七年，却只是一个没有步入社会没有遭受过毒打的大号咸鱼。李珂就更不必说，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教育，好不容易熬到大学了自然是先躺为敬，亦没有多少的社会经验。

　　故而李珂现在有点麻瓜，按照原本的打算他本应当是直接报官的，毕竟官员赴任途中被害这样的大事，一定能够引起重视与警惕。

　　但暗处的敌人却叫李珂不得不防，毕竟父亲李瑾的任命文书等同样被那伙强人劫去，只要不傻，在发现那东西后断不会叫李珂这漏网之鱼存活。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李珂又有着怎样的境遇，亦或许是在未来的某一日认出那伙强人中的某一个，展开报复。

　　所谓斩草除根，不外如是。

　　况且那伙强人似乎……本就是冲着李瑾一家而来。

　　但又似乎不太可能，大宋官场自有国情在，天子不杀士大夫，士大夫之间的朋党斗争亦多以一方上台一方下野为标志，左不过一贬再贬，很少有人去主动破坏那规则。

　　况且原身的父亲李瑾要真是有心参与了党争，进而遭到政敌的迫害与追杀，又何至在京都坐了三年又三年的冷板凳，到而今才补个职位。

　　如此这般，倒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有什么飞快的自脑海中一晃而过，李珂正待去寻，去又发觉眼前似乎阻隔着一层薄薄的迷雾。腹中的饥饿与身体上的疲累，更是叫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管原身一家被害的真相如何，他这身体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首先所要做的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好好的睡上一觉。毕竟自从在这身体中醒来开始，他便没有正儿八经的进食与休息过。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既累且饿的李珂不再犹疑，当即老老实实的准备排队进城。只是他忘了自己这衣服上满是血迹，当胸更是遗留着剑痕，纵使是伤口已经愈合见不得半点痕迹，这样的打扮也极是吓人。

　　“杀人啦！”

　　“你是何人？”

　　“站住，不然我不客气了！”

　　李珂本是站在队伍的最后，有抱着家中不再下蛋的老母鸡准备去集市上换钱的婶子随意的向后面望过来一眼，偏生原身这肉身委实是漂亮，身形如玉腰杆挺直，站在那里就跟个衣架子似的。

　　婶子身形略矮，又要顾着手中的老母鸡，只那么一眼便对上那李珂那满是血迹的衣物与当胸那一道剑痕。

　　于是一时间，这城门口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守城的兵士们亦不是经历过战事的，当下便一片混乱，更是有人趁机溜进了城，只为省去那几文入城的铜板。

　　李珂的身周二十步内外，更是一片无人的真空。

　　至此，李珂也不用纠结没有入城费当如何入城以及是否要直接报官这样的问题，只不过这过程并不怎么美好，因为李珂是被衙役们用刀枪护送，直接给扔进大牢。

　　衙门自古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事实上这监牢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好进却不好出。一旦进去了，不管你有理无理，都得脱出一层皮来。严重的甚至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只是李珂并不知道这些，毕竟不管是原身的记忆也好还是穿越之前的记忆也罢，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国家包吃住什么的，对于想要躺平的废柴而言，倒也未尝不可。

　　但当李珂被关在阴冷且脏乱的牢房里，墙角大摇大摆的走过几只张牙舞爪的老鼠，稻草里爬出无数只不知是蟑螂还是跳蚤的不明生物时，李珂还是出奇的愤怒了！

　　这样的情绪最终在牢房的差役们送来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糊的晚饭时达到了顶峰，(╯‵□′)╯︵┻━┻，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他，李珂，穿越者唉，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即便对着差役抗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叫你们管事的来！”

　　原身长得好，看着便不似个平常人家所能够养出来的，兼之身量高，待得李珂脸那么一板学着记忆里原身父亲李瑾的模样，便颇有那么几分叫人信服不敢违逆的气势。

　　更重要的是李珂手上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乃是原身生日时家中母亲所赐下，一直被放在袖袋中。而原身身上的衣物与脚上鞋袜，虽然布上了血迹与灰尘，破破烂烂的，但那差役老辣，却也可以看出并非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当即便心中一凛，打叠了笑脸迎将上来，对着李珂道：

　　“还未请问高姓大名。”

　　...... ......

　　“王大娘，卖菜啊？”

　　“张伯，您这炊饼可真地道。”

　　“唉钱叔，客气，客气，您看您，就是太客了。”

　　东一点西一点接过集市上商贩们递来的孝敬，等到李铺头带领着钱塘县县衙里的一干衙役们自集市上晃过一圈时，手上已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的喝的用的。

　　东西不多，种类却极是繁杂，以至于那自城门口跑来的兵士费了老大的劲，方才发现李铺头这一行人的踪迹。

　　“李、李哥，杀人了！”

　　“啊？杀人？”

　　李捕头及其身后的衙役俱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大宋国内，相较于天灾人祸的蜀中等地而言，苏杭、钱塘等地的百姓们日子倒还算是过得去。平日里抓抓小蟊贼维护维护治安便罢，杀人这样的事确实是很久不曾遇到。

　　更重要的是这新来的县太爷还没到呢，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钱塘县原本的县太爷姓王，今年五十有七，早已是不爱管事成日里只想莳花弄草早早退休怡养天年的年纪。就等着新来的同僚交接完成，打包袱回家养老呢，万不想办路竟扯出这样一桩凶案。

　　王县令与李捕头的动作皆算不得快，却也并不是很慢。等到王县令紧赶慢赶终于赶至李珂跟前时，李珂早已在牢头知情识趣的安排下酒足饭饱，又同匆匆而来的李捕头打过招呼，正拿了本差役们不知自哪弄来的闲书在那装样。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莫小瞧了这读书二字，尤其是这大宋朝的读书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存在。至少单就社会地位与待遇而言，可谓是极端的优厚。

　　原身虽是个胸无大志的官二代，却也是读过诗书的。李珂就更不必说，信息爆炸时代所接受的见识与眼界远超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

　　固然博而不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装模作样起床唬弄几个小吏倒也足够。

　　不知是李珂表现得太过微妙还是此前李珂同李捕头初见时那一句原来五百年前一家的缘故，李捕头看着李珂身处牢狱之中亦手不释卷的样子便当下忍不住一叹。

　　“李捕头何故叹气？”

　　李珂已然表明了原身的身份，只是更多的却还要王县令的验证与拿主意。但官与吏、读书人与普通人之间，终归是存在鸿沟与壁垒的。

　　而原身身上虽无功名，却因为老爹的优秀与努力，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空职闲职，还是只需要白拿俸禄不用干活那种，潇洒自在远胜这大宋朝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

　　如果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上一生，倒也不失为一种活法。只可惜……

　　李捕头并不是个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当下这一番叹气也只是因缘际会，一时的情绪上涌。眼见李珂目光温和而不失好奇的望着自己。便对李珂拱手一礼，学着王县令模样文绉绉道：

　　“好叫您知晓，小的想到了自家那不成器的妻弟，一时情绪失控，叫您看了笑话。”

　　“哦？你那妻弟可是姓许名仙字汉文？”

　　“您怎么知道我那妻弟姓许？不过不是叫许仙，而是许宣。”

　　“啊哈？”

　　胡思乱想下的某些猜测得到了证实，然而更多的疑惑却是自李珂心头升起。最直观的，这靖康之变究竟还会不会来？

　　如果没有神明，那李珂踏入这世间以来短短时间内所遇到的青蛇及到似乎充当了法海角色的常威大师，还有现下这位李捕头的妻弟许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全是巧合？

　　如果真的有神明，又何以坐视这众生的困苦与磨难，叫后世的史书上留下那般血腥与残酷的字句与片段？

　　所谓世人的疾苦，多少无辜百姓的家破人亡与妻离子散，竟不曾在那坐壁上观的仙神眼中，掀起丝毫的波澜与涟漪？

　　种种可以称之为忤逆的念头于心中翻滚，李珂正待进一步细问那李捕头有关其妻弟许宣的事情。不想一阵喧闹，原来是王县令到来。

　　这下，李珂却是顾不得李捕头，先是拜见了王县令通过自身名姓祖籍籍贯等种种，而后诉说起原身一家被劫掠的事情来。又道父母亲人皆被强人所杀全家遭逢大乱，不由得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还请王大人作主。

　　只是其中，自是春秋笔法隐去了遇到那蛇妖及常威大师的遭遇。这身体被当胸一剑贯穿了胸腔却仍然能够存活的奇遇，亦是叫李珂含糊了过去，只说是幸而有东西挡了一挡。

　　乍然闻得接任的同僚遭逢如此大难，那王县令亦是大吃一惊面露惊惶，既而一口一个贤侄同李珂抱头痛哭，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顾影自怜就不好说。不过这位老大人显然是个知道轻重的，待得到李珂情绪稍作平定，自是亲自询问遇害的地点、当时情形、强人的标志特征等种种。

　　只李珂所知道的一切，亦是自原身的记忆中获得，这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似乎总是隔着那么一层。这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在县令老大人的查问之下，李珂的表现便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游离世间的特质。

　　好在众人也只以为这少年突逢大乱，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没有回过神来，因此并未深究。

　　原身有关一家被害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毕竟一切发生在突然之间，他又只是个年岁尚小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少年人。只是知晓一伙蒙着面的强人突然出现，不仅洗劫了他们的财物，还杀害了正在赶路的一大家子人。

　　可对于那伙强人的底细等诸多种种，自不清楚。况且人于惊惧之间，往往会下意识的忽略很多东西，因而纵使是李珂如何努力回想，也无法提供太多的线索。不过抛尸的现场还在，现在只能够寄希望于有经验的捕快与仵作能够从中探查到更多的信息。

　　李珂也好原身也罢，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但李捕头等却不同，纵使李珂方向感并不如何亦不知晓他自原身的身体中醒来时究竟身处在什么地方，可待得李珂大致的形容过后，李捕头等人心中已经有了四五处可供杀人藏尸的地方。

　　王县令亦不迟疑，当下便叫李捕头带着人去搜寻，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李珂亦不顾阻挠，坚持跟随，誓要先为家人收尸，好叫他们入土为安。

　　这是一个注重孝道与家族的社会，况且古往今来，华夏人向来崇尚死者为大的道理。一个人如果连他的父母亲人也不关心，甚至在他们死亡后不见半点的哀戚之色不为其收尸，那么又有几人能够放心与之相交？

　　李珂是没有遭受过太多社会的毒打，却并不愚蠢，因而自是知晓在现今的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要亲力亲为把替原身一家收尸这件事情办得妥当。而众人也只是象征性的拦上一拦，毕竟你总不能叫为人子的不给父母收尸吧？

　　这要是传出去莫说是做官，便是人也不要做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莫带坏了风气。

　　因而李珂不过是在这牢房中略作休息，便同李捕头一起带着人往周边有可能的地方寻去。好在李捕头也好这一干的衙役捕快也罢，对着方圆百十里是在熟悉不过，并不需要李珂带路。

　　要不然这几人究竟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可并不好说。只是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李珂的路痴属性太过强大，以致于李珂四下观察，并没有发现此前迷路的那片山林。

　　李捕头所圈定的大致符合杀人藏尸的地方总共有四五处，分散于钱塘县城四周之外，最远的距离县城有将近三天的路程。只此事事关重大，不管是李捕头也好还是其他的差役与捕快也罢，皆不敢露出任何不愿意的神色。

　　李珂知道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考验自身能力与素质，因而虽然未曾真正吃过什么苦头，这种时候却也不曾有任何的抱怨。纵使是一路行程再如何急促，也是咬牙强撑不曾有丝毫的示弱叫累。如此，倒是叫李捕头等一众捕快高看一眼。

　　但一路行来，连续跑了三四个地方皆不曾找到原身一大家子的尸首，众人皆是有几分烦躁。一是担心痕迹已经叫人抹去，二是害怕上官们降罪下来。毕竟新任的县太爷还没到任便被害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极有可能给这座小县城带来不可预计的影响。

　　“李捕头，现在便只剩下那最后一处了！”

　　时间眨眼已至半夜，看来今日注定是搜寻无果。李捕头等李珂商量一番，如此，终是决定派人先行回城禀告过王老县令。而他们这些大部队便在野外凑合一宿，等到明日再去那唯一剩下的一处搜寻。

　　那地方人烟稀少且山路崎岖，颇是难走。因而李捕头心中已是有八分的肯定，惨状发生的现场也好李瑾一家的尸骨也罢，都在那最后一处地界。

　　那地方名叫断头沟，距离县城有近三天的路程。前朝时便是一处囤兵的地界，待得前朝和平演变投降了本朝高皇帝以后，那处地界便被废弃。

　　只是后来被一伙盗贼所占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终是在十多年前被当时的知府所剿灭。那位知府大人亦借此连升三级，去往京城。

　　不过也有传言，断头沟的那伙盗贼本就是那位知府大人暗中扶持，官匪勾结劫掠财货，甚至是铲除不听话的势力。后来眼见着将要事发，为了自身前程，那知府大人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兵剿匪将那伙盗贼尽数除去。

　　据说当年那断头沟中，不管老弱妇孺皆尽数被杀掉，一个活口不留。鲜血染红了半边土地，山上时常有冤魂恋栈不去害人性命，恐怖非常。

　　过往客商乃至是有经验的本地人，皆不敢走断头沟那条路。

　　“既然是害人性命的盗贼，杀人者人恒杀之，又何冤之有何怨之有？”

　　李珂却没有被李捕头口中的隐秘所迷惑，只是冷静的指出其中最大的疑虑之处。

　　或者说做为一个前世的网络键盘侠兼杠精，李珂并不认为那些所谓被杀的盗贼有何恋栈不去的理由。若是有冤魂怨魂，也当是那些被无辜杀害的过往行人。

　　怎么，鬼怕恶人，既是活着的时候斗不过知府被其所害，死了以后不得安生不去找害了自身性命的知府便罢，有何面目流连世间恐吓往来过客甚至是害其性命？

　　左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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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姓许名仙字汉文，出自新白娘子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