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逍遥》秦淮星河

56、风起于青蘋之末

　　通过简单的检查，几人走在热闹的夜市中，渐渐便走散了。
　　因夜市太大，各人趣味不同，所以大家早早约好，若是走散，只需戌时末在门口会合便好。
　　先前为赵瑶护法已是同门间守望相助的情谊，修仙之人哪怕同行，也不强求步调一致。
　　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整个场地布下了阵法，哪怕有那修为高的，进了夜市后，修为也会被压制到筑基期。何况，天机宗还安排有元婴期长老坐镇。
　　道子钟执阳带队巡场，其实就是告诉大家，这里安全得很。
　　赵瑶缀在几人身后，一路且走且停。
　　看到有收五雷符的摊子，她上前与老板攀谈。
　　不多时，赵瑶跟老板谈好了价，拉起帘子交易，一手交灵石，一手交符纸。
　　临了，老板问：“道友可是天机宗弟子？”
　　“是。”赵瑶道。
　　“敢问道友，可有多余的‘灵点’？若是方便，可否匀一些给在下？”
　　灵点，简单来说就是天机宗弟子在宗门内的积分。每个月按例发放，也可通过捐灵石、做任务以及其他各种途径获得。
　　宗门一般物品可以用灵石或者灵点换取，部分特殊物品只能用灵点换取。
　　赵瑶道：“我刚入门没几天，还没领到。不知行情怎样，作价几何？”
　　“是在下冒昧了。”
　　老板有些遗憾，却也客气地答道：
　　“因天机宗月初放出一批筑基丹，眼下行情正紧俏着。以前大约十一枚下品换十灵点，下午的市价，十四换十。”
　　“眼见着还要再涨。道友若要出手，可需趁早。等丹药兑完，又要回落。”
　　听起来倒像是炒股。
　　“那，蜀山等宗门可也有此情形？”赵瑶问。
　　“各宗门都有呢，不独天机一家。”老板道。
　　“多谢道友解惑，受教了。”赵瑶道。
　　“不敢当。这些都是打听得到的事。道友若是方便，不如留个传音符，彼此也好互通有无。”见她点头应允，老板递来一张传音符。
　　地级雷灵根也就是在天机宗不稀罕，要是在一些小宗门，可是恨不得供起来求她修炼。
　　何况，这可是一出手就是五十张下品五雷符的地级雷灵根。听其谈吐，不是那些顶着个嫩壳子的大能，这就更难得。
　　兼之有这样的美貌，何愁仙途不畅？
　　交好一二，顺手的事。
　　“在下姓林，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林道友，在下免贵姓赵。”
　　赵瑶还是第一次用传音符。
　　这传音符的原理说来并不复杂，比较起来，可以用“量子密钥分配”的原理来近似理解。
　　量子力学里，“能量”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份一份的，一份“能量”就是所谓“量子”。
　　量子具有不可克隆性和不确定性，可以实现“一次一密”，这是“量子”可以作为密钥的前提。
　　传音符由两部分符文组成，一部分符文作为“公开信道”，另一部分作为“检偏器”。
　　简单来说，用公开信道可以直接发送信息，比如末世中的对讲机等。而检偏器类似一个筛子，只有合格的“量子”才可以通过。
　　当用甲通过“检偏器”发送信息时，如果乙用同样的“检偏器”接收，那么可以接收到同一信息；要检验接收信息是否正确，也只要通过公开信道互相确认“检偏器”是否一样就可以了。
　　由于“量子”是一份一份的、且不可复制，只要有人“窃听”，那么信息就会发生乱码，甲乙双方可以立刻察觉，停止通讯。*
　　她收下老板递来的传音符，看了两遍，这才取出两张空白符纸，几笔画成，注入一道灵气，随后拿起一张交给老板。
　　一笔成符。
　　老板见了，更是热情了几分，直将赵瑶送到摊前，二人拜别。
　　赵瑶四下看了看，那两个一同前来的小姑娘正挑选着线香，陆述光拿着一块墨与小妹讲解，最近的洛惜缘正驻足细细观摩一副字画。
　　还有先前那陆小郎君，正在一个二手法器摊子前讲价。
　　她提步朝洛惜缘走去，却被斜里冲出的一个人狠狠撞了一下。
　　赵瑶眼神一变，顺势退了几步卸了力，拽住来人衣领暴力地一掼、一扭，再用力捏住其手腕关节背摔过身，腾空，锁喉，落地压制。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陆一乐目瞪口呆：飞身十字固？！*
　　在那人徒劳着挣扎时，再顺手卸掉了他一只胳膊。
　　“咔嚓——”
　　清脆的骨折声在安静的场内清晰可闻，那超凡脱俗的脸上冰雪一般的漠然，加在一起简直令人牙酸。
　　“铛——”
　　一把造型古怪的黑铁匕/首落在了地上，其手柄及匕身饰有血色纹样。
　　赵瑶看见钟执阳正带队赶来，对担心自己的洛惜缘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过来。
　　那人放弃了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地注视那张精致纯净的脸，呓语着：
　　“呵呵……哈哈哈哈……业火……焚尽一切……红莲……盛开彼岸……哈哈哈哈哈哈……”
　　那极为漂亮的黑瞳倏然对上他的视线。
　　霞炼峰，月香苑。
　　此刻天色近晚，灯烛初燃。
　　药香隐隐的小院内，有稚童朗朗背书声。
　　“雷公曰：其不辨者，可得闻乎？黄帝曰：五色之见也，各出其色部。部骨现者，必不免于病矣。其色部乘袭者，虽病甚不死矣。”
　　“雷公曰：官五色奈何？黄帝曰：青黑为痛，黄赤为热，白为寒，是为五官……”
　　“师父皱眉，可是徒儿背得不对？”*
　　一道温柔的女子声响起。
　　“非也，是为师想到，先前那个孩子，还未来寻我。我看她，似乎心脉有恙。”
　　似有淡淡的担忧。
　　“就是那个登了十次天梯的师妹么？”
　　一个小姑娘声音轻快地问。
　　“许是刚入宗，还未忙完罢。师父若是挂心，明日徒儿便替您去寻她来瞧瞧？”小姑娘贴心地安慰道。
　　“如此，倒是担心搅扰那孩子。”女子似乎有些犹豫，自道，“又怕她讳疾忌医……不若，再等两日？”
　　一大一小两个幼童看着自家师尊，一个天真活泼、一个懵懂稚气，倒是都随了师门的温雅纯和，可爱得紧。
　　女子生得肤白丽质，周身泛着淡淡药香，此刻思索忧虑，也半点没有浮躁之意。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请安声。
　　“见过真君。”
　　与凡间满口的“仙君”、“仙姑”和不乏吹捧之意的“仙子”、“仙郎”不同，道门内对称呼是有定数的。
　　以杂役弟子为例，他们称外门和内门弟子为“师兄”/“师姐”。
　　金丹期称“上人”、元婴期称“真人”、出窍期称“真君”、分神期称“真尊”、合体期称“道君”、大乘期称“道尊”、渡劫期称“道祖”。
　　若是贸然见到修为高又不知确切修为的，称一声“真人”、“道长”或者“长老”也不算失礼。
　　当然，对于外门弟子，由于没拜师门，讲究要少一些，对师长统称“长老”即可。
　　元婴期起才可收徒。对内门弟子，若师父修为在出窍期以下，称“师父”，分神期以上，称“师尊”。
　　而对于各位长老，内门弟子们则要按师父的辈分，称其为“师叔”/“师伯”、“师公”、“师祖”、“老祖”等，以示亲近。
　　不过，辈分再往上，则仍是叫“道尊”、“道祖”。
　　因此，听见杂役弟子们直称来者“真君”，且不加前缀，显然是与别个不同，小姑娘立刻欢呼道：“师伯来咯！”
　　稚童亦欢喜拍手道：“师伯、师伯。”
　　透过窗子，种满了灵草的小院中，一个青衫男子缓缓走来。
　　他身形挺拔，行动间落拓而潇洒，鬓边两缕银丝混杂在乌黑的发间，让人不由得惋惜他那柳眉星眼的好相貌添了如许瑕疵。
　　女子脸上绽开笑颜，道：“师兄，你忙完了？”
　　灯光下，男子的笑带着外人难见的暖意，“劳师妹久等了。”
　　说话间，小姑娘早就牵着小师弟到了门外，恭敬道：“师父师伯，你们慢聊。徒儿们告辞啦。”
　　女子失笑，嘱咐道：“天色渐晚，路上小心。”
　　又回转来笑问：“那，可是要现在下山？”
　　“不急。”男子道，“我带了东西给你。”
　　说完，一拂袖，小几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螺钿漆盒并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
　　“这是？”女子打开小木盒，诧异地问。
　　小木盒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紫兰雷神玉簪，堪属天级法器。
　　男子但笑不语，打开漆盒。
　　顿时，屋中霞光道道。
　　他将其中物品取出，乃是一套“赤霞绡”织就的衣裙。
　　“此衣只合你穿。”
　　灯下，男子神情认真，一眼不错地注视着她。
　　女子笑得和畅，坦然道：“我生得平淡，倒是埋没这衣裳。不过偶尔一穿，也没什么。多谢师兄为我寻来这样好看的衣裳。我喜欢的。”
　　说完，她捧起衣裳和发簪往内间走去。少顷，一位丽人踱步而出，笑意盈盈，仿佛天边伴着游子归家的晚霞，灿烂温暖。
　　“师兄——”
　　顿了顿，那晚霞般的笑颜渐渐消失，眼中似讶然、似不解。
　　她微微垂首看向穿心而过的寒剑。
　　沿着凛冽的剑光，鲜血一滴一滴溅落。
　　男子看着她，眼神一寸寸冷凝下来，几乎没有了人气。
　　烛火摇曳，暖不透这一室冷清。
　　“师兄……”
　　她叹气，素手抚上这柄熟悉的剑。
　　听见这仿佛初雪轻拂一般的叹息，静默如古井的眼中波澜乍起。
　　“扶雪。”
　　他终于开口，沙哑着声音轻轻唤她的名字，仿佛残留着一抹浅浅的眷恋。
　　黑发寸寸白。
　　道门真君，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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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量子通讯”的一节，要严谨还是请看专业科普，蠢作者尽力了。但是再次申明，本文不是科学修仙文。在我的理解中，灵力跟量子可以类比，但两者有区别，后面会慢慢解释。额，虽然不是科学修仙文，但也不搞封建迷信哈，想尽量去做合理的设定。
*飞身十字固：一种帅气的格斗招式。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背书一段：出自《黄帝内经·灵枢·五色》，大意是颜色反应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