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权臣》相照

71、第七十一章

　　程霜下意识骂了一句：“放他们娘的狗屁！”

　　见陆幼宁看过来，她干干一笑：“幼宁妹子，你且在车里一坐，我到前头去看看就回。”

　　陆幼宁莞尔：“我慢姐姐几步，也一同去看看好了。”

　　程霜忙道：“你一个弱女子，上前去凑这热闹做什么，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回头那群男人们怎么说。万一要各家拿出货来抵个买路钱，我可得看好了我家的货。”

　　陆幼宁微笑不语，心中暗道，前提是你们真的能拿出货来。

　　她温和却不容拒绝道：“我自不会上前，远远地看着大家就好。”

　　程霜无法，只好让她跟着一起下了车。

　　陈大忙凑过去给人打伞，她们往前面走时，对方身后那边也来人了。十几个人骑着快马冒雨冲了过来，为首居然是一名红衣劲装的女子。

　　她生得不算美，眉间却自有一股英气，皱眉问道：“许老六，你在这里做什么？”

　　络腮胡的山贼嘿嘿一笑：“二当家的，正好有支不长眼的商队路过，咱就一道劫回去吧。”

　　二当家冷哼一声：“大当家的命我们办完事就速速回去，不可耽搁，谁让你节外生枝了。”

　　那络腮胡却嚷道：“这哪是节外生枝，万一这群人把我们的行踪报给官府怎么办？”

　　二当家李月红秀眉微蹙，这许老六向来是个桀骜不驯的，看她是个女子，以往就多不听约束。她虽有心给他个教训看，可到底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何况这支车队既已招惹了，自然也不能这样随意放过。

　　她只得淡淡道：“老规矩，让他们留下买路财就放他们走吧，今日弟兄们都累了，还是早早回去。”

　　趁他们说话，程霜已来到了众人簇拥的车队大管事身边，对方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黑脸汉子。大管事看了一眼程霜，顺着她的目光瞥到远处的陆幼宁。

　　四周嘈杂，再有雨声阻隔，这个距离她显然听不到他们这里的对话。

　　程霜唇角微动：“把货给那群山贼，让他们滚。”

　　大管事迟疑道：“对面身上血腥味太重，万一……”

　　“那就杀。”

　　两人声音不高，奈何阵前的二当家李月红的感觉极其敏锐，察觉到对面转瞬即逝的细微杀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喝道：“那个妇人，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程霜面色微僵，她刚刚的确不想把事情激化，不过……

　　“那个妇人？”她咬牙切齿道。

　　大管事只能以眼神示意她稍微冷静一下。

　　然而二当家李月红却越看这支车队越觉得古怪，尽管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红缨枪一挑，指向程霜所在的方向：“你，给我出来。”

　　程霜冷笑，赫然拔高声音：“好一个没大没小的小丫头片子，你姑奶奶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兄弟们，都给我亮出家伙来！”

　　身后的一群男人们一时迟疑未动。

　　许老六的嘴角还未咧开，忽然听见唰唰唰地一阵拔刀声，只见那整条车队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从身侧或者车中抽出刀剑，雪亮的刀光纷然，倏忽刺痛了山贼们的眼皮。

　　上一刻平平无奇的商队，倏忽间变成了一伙面无表情的凶徒。就连一个粗衣褐服的喂马老仆也面无表情地拔刀，冷冷地望向对面拦路的山贼。

　　之前还大放厥词的许老六额头冷汗涔涔，就连二当家李月红的神情也顿时凝重起来，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枪。若说刚才还只是觉得不对，这下她彻底能确定了，这伙人压根不是什么过路的商队。他们特意乔装改扮，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官府的人来清剿他们？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眼看下一刻就要刀剑相向。程霜正打算让人冲上去把那伙不长眼的山贼们砍了，身后却传来陆幼宁轻柔的声音：“霜姐姐，能否先听我说几句话。”

　　程霜微微侧头，与大管事对视一眼，往陆幼宁那边走去。

　　陆幼宁轻声道：“若能不动兵戈，大家最好还是不要打起来的好。那位二当家姑娘是我认识的旧人，且让我去跟她说几句话，或许还能周旋一二。”

　　程霜装作不懂的模样，故作惊讶道：“幼宁妹子，你这是……”

　　陆幼宁却没管她，低声而快速道：“对面既有底气与我们一搏，可见他们的人数只怕远胜于我们，指不定他们余下的人马也在附近。听为首的那两人对话，他们今日应当是干了什么重要的大买卖，不想暴露行踪，没想到被我们雨中赶路撞上，正打算灭口。”

　　“我怀疑他们的买卖不小，不止是拦路抢劫的山贼这么简单。一会儿我看看能不能套问出什么，回头你传回京城，或是报给就近的官府也好。”

　　程霜望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刚刚就不该跟前面那小丫头片子置气。”

　　话说到这里，再遮遮掩掩下去已没什么必要了。

　　陆幼宁的脸上仍是温和无害的笑容：“不是你的错，哪怕你刚刚不开口冒这个头，我也能猜到，这条车队……我大概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见程霜挑眉，她解释道：“车上的辙印，马吃的草料，还有队里人的步态习惯，若要看穿一个人不容易，可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总能看出不对。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你前一日刚劝我写信，第二日就有人要回去。”

　　只是最初，她只以为是程霜是沈廷炤的人，哪里想到这整个车队都是他派来的人。

　　程双眉毛一挑：“姑娘既然什么都知道，自然应该明白，我绝不会拿您来涉险。”

　　陆幼宁心平气和道：“你们人手不够，纵能护我突出重围，可必然要有人死伤。这一带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冒雨奔逃，也跑不了太远。我父亲曾对那二当家有救命之恩，与其等我被掳后被人认出，还不如早早站出来。大人那里日后也自有我来解释，你不必担心。”

　　对面的李月红只见刚刚明显为首的那妇人突然被另一名青裙女子叫去，双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没过一会儿，有人给那名青裙女子打伞缓步走来。

　　对方声音清越，依稀有些耳熟：“月红姑娘，可还记得昔年陆家旧人。”

　　二当家李月红突然听人叫破她的真名，心中惊疑不定，可听对方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一时竟然不敢相信，待对方走近后才失声道：“你是……陆姑娘？”

　　她震惊道：“您、您不是……”

　　可伞下的青裙少女虽然面容蜡黄，仍是记忆中沉稳聪慧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痴傻的影子。

　　陆幼宁轻声细语道：“此处并非叙旧之地，不如你我双方先收起各自兵器，就此别过。”

　　李月红定了定心神，从马背上跳下，却并不上前，远远抱拳道：“陆姑娘，你与陆大人对我们兄妹有救命之恩，按理说你与他们一路，我不该为难于你们。可这群人不知什么来路，浑身都是杀气，我若是放跑了他们，只怕我手下的弟兄们会性命难保。”

　　陆幼宁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这倒好说，我跟你们走一趟，担保他们不敢找事。以十日为期，到时候你再放我走。”

　　李月红心思如电转，心里立即考量起来。

　　她当然是愿意把陆幼宁带走的。

　　且不说从前的旧情，陆幼宁既然敢从这群人中站出来，必然证明她的地位不低，有了她的保证，对面这伙凶徒肯定不敢滋事。

　　孰料车队的大管事却急道：“陆姑娘，这可不行。这伙人是山贼，他们的话不足为信。”

　　陆幼宁转身看向他，神色镇定而从容：“您不必担心，我父亲陆通判曾与这位二当家的有救命之恩。若是十日后我还没有回到怀州陆家老宅，就是这位二当家的背信弃义，已经送我上路了，也烦请各位替我报仇。”

　　李月红心里一沉。

　　其实她本来也不可能对陆幼宁一个弱女子做什么，但对方这样一说，将她有些架得下不来台。在场所有人如今都知道陆家对她和兄长的恩情，万一真有变故，不说对面的人还会不会来寻仇，以后她在弟兄们面前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她旁边的山贼们也一阵窃窃私语。

　　大管事见如何给程霜使眼色，对方都没有反应，他终于按捺不住冲陆幼宁喊道：“姑娘，大人让我们一路护送您，您若是跟人走了，我们回头没法回去交待。”

　　陆幼宁对他点头一笑，却抬脚向对面走去。

　　那伙山贼得了人，立即毫不留恋地呼啸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山道尽头。

　　大管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怒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拦着那位陆姑娘别让她出去。”
　　程霜，不，或许应该叫程双面上也不太好看。

　　她是最早跟着沈廷炤做事的几人之一，这一次任务配了这么多精锐人手，谁能想到居然还有不长眼的山贼敢凑过来：“人家陆姑娘自己有主意，还有陈大陈二跟在身边呢，你着什么急。让人赶紧跟上去，别让大雨冲毁了他们沿途留下的标记。”

　　大管事火冒三丈道：“然后呢，我们应该怎么办？找当地官府一起剿匪？”

　　他们当初接到的命令只是护送那位陆姑娘到怀州，等人送到后，仍散在周围护卫她的安全。程双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蓄意接近陆幼宁，等到了怀州以后好继续往来。

　　可如今却好，正主都没了，还保护个屁啊。

　　大管事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埋怨的口吻：“那陆姑娘未免也太能逞强了。”

　　程双冷哼一声：“要你啰嗦！真要等两拨打起来，咱们架不住那伙山贼人多，不知要死多少兄弟，你承了人家的人情呢。别在这愁眉苦脸的了，先追上人，往京城里传个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