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
-
沈廷炤索性把她一把拦腰抱起，往暗处挪半步，有意不让人看清她的模样，却对其他人镇定自若道：“我家小姑娘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
这个称呼倒是妙得很，毕竟两人还未成婚，举止还这般亲昵，外人看了难免会对陆幼宁心生轻视。可他如今一副将人纳入羽翼之下的宠溺口气，再联想到刚刚那能送进书房的冰碗，众人心领神会地露出笑容，纷纷告辞。
只有徐阁老留在最后，他猜出这估计就是他马上要认的干孙女了。
等众人走后，沈廷炤低头教她：“问徐阁老好。”
可她眼下就在他人怀里，哪里能给人见礼呢，试图挣扎了几下，也不见沈大人把她放在地上，就算是小傻子也知道不好意思呀。
陆幼宁声音细微得近乎听不见：“徐阁老大人万福。”
徐阁老捋着颌下的长须，笑眯眯道：“何必这样生疏，等下次再见，你该叫声祖父了。”
陆幼宁迟疑着叫了声祖父，他果然很是开怀，摘下腰间的玉佩给她：“今日没有准备见面礼，这玉佩就送给你玩吧。”
她不方便接礼，倒是沈大人不客气地替她收下，还道：“今日不方便，就不送您了。”
徐阁老倒是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大笑着摇头走远了。
他想起去年看到的那只大红风筝，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会促成这样的缘分。
目送他走远后，沈廷炤一路把人抱回了静思堂放在榻上，陆幼宁刚刚羞得不行，全程埋在他肩头，怎么也不肯说话。
沈廷炤仿佛忘了刚刚在饭桌上发生的事，俯身给她边揉小腿，边解释徐阁老的事：“……徐家便是你日后要认亲的人家，徐阁老虽位高权重，可为人诙谐有趣，对家里的儿孙们也十分宠溺；徐老夫人你白日里也见过，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他们以后便是你的祖父祖母了。还有他家那个孙女，以后便是你的妹妹。”
陆幼宁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说的话上，只胡乱点几下头。
她面上热烫不已，双颊晕开薄红，感觉自己仿佛要成了常三娘子灶上的笼屉，不断往外冒着白腾腾的蒸汽，只因在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反复揉捏下，筋络渐渐活泛，那种骨头缝里泛上来酥.麻酸痛的痒意让她想叫又不敢，只能继续把脸埋在沈廷炤怀里。
正直的沈大人都没什么旖念，当她还在撒娇，仍毫无所觉地边替她揉着，只是人却渐渐走神了。他没有说的是，徐家门风清正，品行端方，他亲自让人查过底细，日后小傻子从这样的人家里出嫁，他也放心。
再者，徐阁老性情圆融，在朝与人为善，若有一日……
不，沈廷炤冷静地想，不会有那么一日。
手上却无意识一重，痛得怀中人下意识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问：“腿还麻吗？”
陆幼宁赶紧摇摇头。
静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问：“大人还生气吗？”
看她怯生生的模样，沈廷炤沉默了。其实他早就不生她的气了，在书房议事时也心神不宁，想她大概是吓坏了，还被他强逼着去看自己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
他不愿再想下去，只能涩声道：“没有。”
陆幼宁一听他已好了就欢快起来，叽叽喳喳开始说话：“……姑娘刚刚去看人搬东西，这才发现原来姑娘屋里的东西好多好多呢，这样搬来搬去好麻烦啊，以后还是不要搬了。”
沈廷炤慢慢道：“好，不再搬了。”
她的新院子就在静思堂边，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还能搬到哪里去。
等小傻子住得近了，好些事可以慢慢教，又何必急于一时。这么一想，他晚饭是在桌上无由来的那股郁气总算慢慢地散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你的山月居，也不会让一个外人住。”
没过一会儿，知道这事的六安垮着个脸让人去把山月居再倒腾出来，心里只想念叨一句话。朝令夕改，真是色令智昏啊大人。
……
而另一边，三更时分，李兰慧做了个噩梦。
梦里那位陆姑娘被张褚接回了府上，上一刻还盈盈跪倒在下面声声喊她姐姐，倏忽间一二十年过去，坐在上首的人就变成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口中还是喊着姐姐，轻蔑的眼神却足以诛心。
夏日的夜里，这个梦让她遍体生寒。
下意识想向枕边人汲取温暖，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李兰慧睁眼一看，果然原本睡在身旁的张褚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再一摸锦被上犹带余温，人应该还没走多远，坐起身把丫鬟叫来问：“姑爷去哪里了？”
“姑爷说是还有公事没处理完，心里放心不下，往书房去了。”
李兰慧一个人慢慢地起身穿衣，一直等走到书房附近时，才压低声音对丫鬟道：“不要靠近，也不要告诉姑爷我来过。”
丈夫张褚正呆呆坐在烛火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提笔不知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
李兰慧没有一直看下去，只躲在门外偷看了一阵，就让丫鬟帮忙盯着些，一个人拢了拢衣衫转身离去，却不知自己的影子早已浅浅地蒙在窗纸上，被书房里的人看得分明。
待她转身离去后，屋里的人才抬头瞥了一眼门外，继续低头信笔在纸上作画。
另一边，李兰慧独自回到房里，重新躺下闭眼假寐。
堂妹李兰茵的话犹在耳畔：“……姐夫待姐姐固然深情厚意，只是谁能知晓他昔年可曾有过丽华之叹？”
她说的是光武帝少年发迹前，曾感叹“娶妻当娶阴丽华”的典故。
李兰慧还是少女时读书读到这一段，心中暗想，男人本性如此，纵然再怎么感叹，最后不还是娶了郭圣通为后。可嫁为人妇后，才恍惚想起，
但凡是女子，总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想，她也不能免俗。
可若是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么她一直以来认为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便成了莫大的笑话。
她想了许多，不知不觉渐渐睡了过去，连张褚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再醒来时，他已出门去官署了。
她叫来丫鬟，起身梳洗到一半，丫鬟就回来禀报道：“姑爷藏在书房的东西已找到了。”
李兰慧撑起身子：“拿来给我看看。”
张褚把昨晚涂画的那张纸藏在一方不起眼的匣子里，压在书卷下，若非丫鬟存心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发现。
李兰慧只见雪白的宣纸上赫然是一副女子小像，身形绰约，面容处却是空白的，并没有填上五官，仿佛下笔作画的人也不知该如何描绘那张出尘脱俗的容颜。
她拿着薄薄的纸张，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溃。
……
这一年的八月里，暑气未褪，永平帝的病情再度恶化。
沈廷炤得到消息后匆匆入宫，等到了以后才听说，老皇帝再次醒来后神智不清，突然发了狂，一把将侍疾的怀庆太子妃掐住，大声质问是不是她害死了先太子，若非刚好进去探视的成王喊宫人及时把他拉住，只怕怀庆太子妃险些被当场掐死。
七皇子忍不住叹气：“皇嫂也太可怜了。”
太子兄长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便成了父皇的心障，可当初死了多少人，不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永平帝折磨旁人也就罢了，连儿媳都不放过。
先是把人吓得三年不敢出，好不容易想尽一回孝，又遭了无妄之灾。
其实怎么可能是怀庆太子妃害死太子的呢，那对她没有一丁点好处，更何况二人自成亲以来感情甚笃，曾令一群底下的小皇子们艳羡不已。
沈廷炤无暇听他的感叹，只是问：“那成王呢？”
七皇子迟疑道：“……听皇妃说，皇叔他、他待父皇昏迷后，坐在床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回忆的都是他与父皇小时候的事。”
他口本嘴拙只能说个大概，倒是有在殿内侍候的太监能一字不落地复述下来，还能模仿成王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
沈廷炤听了一阵，成王当真是在回忆年少时被永平帝这个兄长带着骑马射箭之类的事，据说到了最后，那么大个人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只是，昔日英武不凡的兄长，变成了榻上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老人，早已被宠坏了的幼弟，也能恭敬一如既往吗？
……
深宫的幽冷，掩盖不了外面庭院的晴昼。
大槐树浓荫如盖，将日光筛出细碎的金点，落在树下的人身上。陆幼宁正跟徐稚意小姑娘并肩坐在后园湖岸边的大青石上闲聊。
自从上次宫宴后，两人走得越来越近，徐稚意常来沈府陪陆幼宁一起玩。陆幼宁是大半时日待在府里闲得无聊，来者不拒；可徐稚意小姑娘却总觉得自己心里有鬼。
陆姐姐只知道她要认徐家的亲，哪里知道沈大人还要收下她弟弟徐稚圭做弟子呢。
其实当日她就猜出，认来认去，不过是两家的一桩交易，只有眼前的这个傻姐姐当了真，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妹妹般，每次来都是恨不得拿出自己所有的宝贝招待她。
这让她心中越发愧疚，心中暗骂徐稚圭那个笨蛋，自己书念得不好，没本事让人家沈大人选中做弟子，让她来哄人家傻子玩。
听说了最近方芸娘的事，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老成地安慰道：“你别难过。”
陆幼宁其实真的没有难过：“那是大人的院子嘛。”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地方住，结果还是她说让就让，大人很宠她的，发脾气也是不想她受了委屈。当然，最后大人自己小气，不肯让人住是另外一回事。
徐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她一边脑补着沈王氏和那什么芸娘两人联起手来，风刀霜剑严相逼，再看眼前懵懵懂懂的美人，心中怜意更甚，没忍住发出邀请道：“不如你去我家玩吧，若是觉得好，就在那边小住一段时日。”
陆幼宁摇头：“你要说这话，回头被大人听到了，就不让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