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五十二章 ...
-
说者无心,可徐稚意听得心中一动。
家中长辈们从未直言过陆姐姐跟那位沈大人的关系,可她也猜得出个一二。一个没有亲戚关系的美貌姑娘寄居在沈府,还要与他们家做亲戚,想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陆幼宁还在小声跟她嘀咕起沈大人的坏话来:“……大人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姑娘要陪着他,不然他晚上总是看书到很晚才睡,也不肯吃夜宵。”
徐小姑娘听着面色逐渐古怪。
正常人哪里用得着小傻子照顾呢,分明是那位大人在宠着她嘛。
她虽然聪明早慧,但对男女间的事只是一知半解,可那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能爬到高位的权臣,当真会真心对待一个傻子姑娘吗?
徐稚意不由得想起她幼时的一件事。
有一次,她和弟弟陪祖母听了一出戏文。
戏文很简单,是说一个书生救了一位老夫人的性命,对方出于感激,回头把女儿许配给他。书生和女儿起初都不愿,因为他们已有心上人,兜兜转转最后才发现,原来彼此居然就是在最初一见倾心的人。最后因缘巧合,皆大欢喜。
弟弟徐稚圭却开始捣乱,一会儿说是书生和女儿早有私情,故意做局让母亲成全;一会儿说是穷书生图谋女方家中财产,接二连三设下圈套。
当年的徐稚意还太小,被他的阴谋论弄得方寸大乱,去找祖母徐老夫人求个真相,得到的却只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愿意相信好的,那么看到的便是好的。”
戏文虽简单,可每个人看到的却不尽相同。她这样想着,只觉自己虽然猜不透那位沈大人的心思,不过她愿意相信,那位沈大人是真心对待陆姐姐的。
虽不能去徐家长住,偶尔拜访徐家人却是沈廷炤乐见其成的。
毕竟两家早晚要结亲,陆幼宁在家无事,多去徐府走动也能打发时日。
隔了几日,陆幼宁就去拜见徐老夫人。
当徐稚意领她进去时,正好赶上徐家的孙辈们来给老人家请安,屋里坐满了人。
徐老夫人育有四子,如今皆在外为官,只有孙辈们都留在京城,除了徐稚意一个姑娘外,其他俱是男丁。
一个娃娃脸少年先笑嘻嘻凑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多日不见,稚意你长高了吗?”
徐稚意瞪他:“徐稚圭,不可没大没小。”
原来这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陆幼宁好奇地看着徐小姑娘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来摸她的头,把她气得脸颊鼓鼓的躲开,去找祖母,然而待她走到跟前,徐老夫人也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她儿孙虽多,最疼爱的却只有徐稚意这个小孙女。
徐稚意有点崩溃了:“都跟您说了不要摸我的头啦。”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宠溺和纵容。
这家人和谐的一幕落在陆幼宁眼里,让她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羡慕与酸楚。
小傻子懵懵懂懂地想,原来这就是亲人啊。
其实今日之前,她从来不明白为什么沈大人一定要让她认个亲戚。她是没有亲人的,自醒来后身边只有丫鬟婆子簇拥。偶尔听青黛说起已过世的父亲,也只觉十分遥远。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有大人呀,于是就释然了。
傍晚从徐府回到静思堂,陆幼宁要进门时,沈廷炤正在跟怜玉说话:“……近日京城不太平,里外进出要注意好她的安全。”
见她回来,沈廷炤便没再说下去,怜玉也很快退了下去。
晚饭的时候,沈廷炤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眉头紧锁。
永平帝自从上次苏醒后,病情急转直下。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日里,他的病情已到了太医院束手无策的地步。这样一来反而打乱了沈廷炤的不少计划,许多事不得不早早提上日程。
沈廷炤很不喜欢掌控以外的事,哪怕明知人的生死非人力所能掌握。
还有成王那边最近小动作频频,不过他不怕他有动作,只担心成王那里没有动静,日后动起他来只会麻烦。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不过旁边的陆幼宁直觉他有心事,想了想夹了一块火腿片放进他碗里:“大人好好吃饭。”
沈廷炤微微一笑,下意识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今天怎么这么乖。”
陆幼宁顿时满脸不高兴道:“不要摸姑娘的头啦,会长不高的。”
小傻子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却靠得离他更近了些,让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刚刚在想的事不知不觉就忘在了脑后。
晚饭过后,他照常处理公务,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等他停下时,原本趴在榻上看话本的陆幼宁早已睡了过去。饶是沈廷炤抱她的动作再怎么轻柔小心,还是把她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问道:“大人要睡了?”
沈廷炤轻声道:“嗯,你也起来换了衣裳再睡。”
陆幼宁抱着他的手臂哼哼唧唧,就是不肯睁眼起来。
没办法还是丫鬟给打来水,他用巾帕给她擦了擦脸,好在陆幼宁生得好,平日里也不施脂粉,这样也能糊弄过去,再卸下钗环,这一套他不知何时做得已经很熟练了。
不过最后换衣服还是让丹桂来的。
虽然人抱也抱过了,甚至更亲昵的举止也不是没有,不过某些事情上,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恪守着规矩,哪怕在这一府之内,他的意愿就是最大的规矩。
隔着屏风,那一头的陆幼宁被丹桂的动作惊扰了好梦,有些不满地嘟嘟囔囔,这头的沈廷炤听了难得歉意道:“下次不会再这么晚了。”
她口齿不清道:“那大人,就、就……可以多陪陪姑娘。”
片刻之后,他答道:“好。”
等此间事了,他也可以放下许多事,为明年春日两人的大婚筹备。
于是吹灯睡去。
三更时分,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屋里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人的说话声。
陆幼宁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大人。”
那声音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在床边坐下,欲睁眼去看,却被对方温热的手掌覆住,声音低沉地问:“怎么还没睡着。”
原来是大人啊。
陆幼宁小声嘟囔道:“姑娘睡了。”
她是真的很困,眼皮仿佛粘连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何况床边的人还轻轻拍着被子哄她:“那就睡吧。”
于是陆幼宁当真这样又睡了过去,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她再有意识,已将近五更时候。还在梦里的她隐隐觉得今晚的沈大人有点不对劲。
大人怎么半夜来找她呢,莫不是怕黑睡不着了。
这样想着,陆幼宁总算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下床去屏风另一头寻人。屋里极静谧,她光足下床,借着月光摸到床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发现原本仅有一屏之隔的人已没了踪影,再一摸被衾也已凉透。
沈廷炤不知何时已走了。
陆幼宁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回到床上坐着继续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口渴,才喊起丹桂的名字。
屋里没有丫鬟守夜。
沈廷炤为官后也没养成所谓富贵人家的习惯,向来独自起居。就算陆幼宁搬来与他同住后也是如此,若是她半夜口渴想喝水,只要隔着屏风迷迷糊糊喊一声大人就行。毕竟沈廷炤夜里素来浅眠,稍有动静都会惊醒,照顾她也成了随手的事。
睡在隔壁的丹桂听到,匆匆披着衣衫过来,在她问起时答道:“大人有事,跟六安一起出去了,走之前还嘱咐姑娘要好好听话。”
陆幼宁拥着被子呆呆地坐了半晌,忽然开口道:“姑娘要见怜玉。”
丹桂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哄道:“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姑娘再歇会儿”
“不,”陆幼宁一字一顿,以一种少见的坚决语气道,“我要见他。”
她不同寻常的态度让丹桂不敢怠慢,只能赶紧让人去外院叫人。
待怜玉进门后,陆幼宁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问:“大人去宫里了吗?”
得到回应后,她又不说话了。
丹桂一时摸不准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正要试着催她再去睡觉,突然听她又问:“外面要下雨了吗?”
陆幼宁体质偏寒,沈廷炤的屋里便连冰鉴也不再放,晚上都是开着半扇窗户睡。平日里晚风一吹,燥热顿消,可这会儿外面一丝风也没了,隐隐有些闷热黏腻。
外面夜色漆黑,正是黎明前天光至暗的时刻。
怜玉笑道:“是要下雨了,或许还是一场大雨。”
陆幼宁慢慢地哦了一声,然后道:“把府门关好,不要让任何人进出,给大人留一盏灯。”
屋里的丫鬟们听她似乎有发号施令的意思,都十分惊奇。其实陆幼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可她还是呆呆地把心里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尽了。
怜玉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仍是笑吟吟道:“大人走前一切都已吩咐好了,姑娘既然已醒了,不如就起来,一会儿咱们说不定要出门。”
这一次陆幼宁却摇摇头:“不,再睡一会儿,天亮了大人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