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葵花开》雨文慧

4、第 4 章

　　小葵到大洋房时，士瑾刚完成学校的功课。
　　她惊讶地看著书桌上的作业，问：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有功课要写？
　　“我妈跟学校商议好了，我只要定时交作业，考试成绩达标，就可以不用留级。”
　　小葵想起来，少爷是预定明年要出国留学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这惊人的自制力鼓掌。
　　“我要是请假在家就真的是只会躺在床上。”
　　士瑾笑一笑，彷佛这一切稀松平常。
　　“我从小就常请假在家，如果不努力一点，怎么跟上学校的进度。”
　　小葵回忆上次听到家教老师的上课内容，一点都听不懂，他是不是努力太多了？
　　“那也很厉害！少爷你真的很棒！”她由衷赞美。
　　士瑾轻咳一声。“好了，妳的复健计划呢？”
　　“喔，这里。”小葵双手奉上一张Ａ４计划表。
　　“怎么都是散步、骑脚踏车？”
　　“别担心，依照你体能复原的进度，我会慢慢增加游泳、跳绳、球类运动。然后早上骑脚踏车是你陪我骑到学校，然后再麻烦少爷你自己骑回来。”
　　“什么？”
　　“来回学校一趟差不多四十分钟，脚踏车可以自己控制速度是很不错的复健运动，到学校的时候，我会帮你测量心跳血压，确认无误后，少爷你就可以骑回家了。”
　　“为什么我要陪妳去上学？”士瑾不满地说。她不是来照顾他的吗！
　　“不是陪我上学，是我上学顺便陪你骑脚踏车。我还要上学，总不可能把一天的复健量全放在傍晚做吧？这样负荷太大。早上起来骑脚踏车，晚餐后我来陪你散步，早晚各一次，顺便测量心跳血压，完美！”小葵得意地比赞。“视状况我们周末可以追加游泳或爬山健行。你觉得如何？”
　　“听起来妳除了上课，时间全都花在我身上了。”
　　士瑾把计划表递还给小葵。
　　“林爷爷拜托我照顾你，我当然是努力做好！”小葵见士瑾没有反对，便开心地问：“我们接下来就照着做，好吗？”
　　士瑾缓慢地点头，因为她口中的我们让他产生了一点向往。
　　小葵把计划表压在桌垫下，希望能提醒少爷每天循序渐进地完成复建。
　　“那今天呢？”士瑾问。
　　小葵神秘兮兮地凑近士瑾。“我带你去吃冰。”
　　“吃冰？”
　　“二小姐说你喜欢吃红豆牛奶冰，走吧！”
　　小葵笑嘻嘻地拉着士瑾下楼，向林蔚生交代过后，便到车库牵出脚踏车。
　　出发前，小葵仔细帮士瑾测量脉搏，没问题后才出发。
　　四十分钟后，抵达冰店。一间希腊地中海建筑，白色的墙面用深浅不一的蓝色琉璃珠拼贴出一道道的海风。
　　推开蓝色边框的玻璃门，耳边传来叮铃悦耳的门铃，店内的音响喇叭正播放着伊帕内玛的姑娘，悠扬的萨克斯风让人彷若置身里约的慵懒午后。
　　小葵带士瑾坐到庭院的位置，顶上的遮阳伞正好把人拢在阴影里。
　　六月初的天气有点微热，很适合吃冰。一碗红豆牛奶冰，一碗布丁花生雪花冰。
　　小葵马上拍了照片。
　　清风拂来带着海水的味道，一点初夏的味道。
　　“这里离海边很近，再骑个十五分钟就到了，我们等一下要去看看吗？”
　　士瑾皱了下眉。“沙子很脏。”
　　“喔。”原来少爷有洁癖。“那我们要去观浪吗？这附近有个可以观浪的岩礁，今天满月涨潮，傍晚的时候那浪打上来，啪－－啪－－地非常壮观！”
　　士瑾还在犹豫，小葵接着补充：“我们站在岸上，柏油路还有栏杆围着，干净又安全。”
　　“好。”
　　“这冰你喜欢吗？”小葵问。
　　“还不错。”
　　“我们今天来得很刚好，天气很好，还有点风。”小葵看向远方。“还能看到海。”
　　士瑾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只有一点点。”
　　“你看，这里有山还有海，多好啊！虽然是比较乡下了一点，可是很适合疗养身体，空气很清新。”
　　“妳想说什么？”士瑾停下汤匙，看着小葵问。
　　平静如水的眼睛，安静地注视自己，明明只是轻轻一眼，小葵却有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不禁把身子稍微往椅子里挪一点。
　　“喔……”小葵挖一杓冰含在嘴里壮壮胆。“……可能跟都市比起来，这里没有那么热闹，可是我还蛮喜欢这里的。”
　　士瑾想起昨天的气话，没想到自己口不择言的话，竟然被她记住，有点羞愧又有点喜悦。
　　想一想，士瑾还是老实道歉：“昨天……对不起。”
　　小葵瞪大了眼睛，一口雪花冰含在嘴里，都化了，才慢慢咽下去。少爷竟然道歉了？她以为少爷应该会冷酷地给她一声哼。
　　看到小麻雀目瞪口呆的表情，士瑾忍俊不住，只好低头专心吃冰。
　　“妳读护校，是不是以后想在这里的医院工作？”
　　“对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小孩，我舍不得离开。”
　　“我们家也是只有我一个。”士瑾挖了一口冰。“但是他们很舍得让我离开。”
　　“你不想出国念书吗？”小葵小心地问。她已经学乖，关于少爷家人的话题必须要谨慎。
　　“说不上喜欢或讨厌，身边的朋友们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安排的。”木碗里的冰已经半融，士瑾挑着红豆吃。“只是我暂时想不到自己要念什么。”
　　其实他大概知道父母会希望他念经营管理或者营销，但他总觉得这样似乎还少了点什么，但他还想不到那是什么。
　　“没关系，你不是明年才出国吗？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找。”
　　“我们吗？”士瑾回味那两个字，心房像住进小麻雀般有些热闹。
　　“对啊！我陪你一起。”
　　她讲的理所当然，他却因此有些飘飘然。
　　虽然小麻雀是外公请的员工，但是外公的眼光准确，小麻雀相当竞竞业业。
　　“小葵？”
　　小葵闻声回头，士瑾也跟着看过去。
　　浓眉大眼的少年，带着一身灿烂阳光，步履飒爽地朝他们走来。
　　“志兴。”小葵起身打招呼。“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伟他们跟女生约在这里。”
　　“喔～～又联谊啊！”小葵转过头跟士瑾介绍：“这位是黄志兴，我国小和国中的同学。”
　　“九年同班。”阳光少年灿笑地批注。
　　“你好。”士瑾礼貌地点了下头；却被对方过于开朗的笑容刺了一下眼。
　　“你就是白色大洋房的少爷吧！我这几天听小葵讲过你的事。”
　　“喂！你别乱讲话！”小葵毫不犹豫地肘顶了下志兴，深怕敏感的少爷会不开心。
　　“我哪有！”
　　“去去去！别来这里乱！”小葵敷衍地弹弹手，示意志兴快回座。
　　“小气！阿伟他们又还没来，我跟你们一起坐嘛！”志兴笑望向士瑾，问：“大少爷，不介意吧？”
　　“请便。”
　　见士瑾答应，小葵只好无话可说。
　　“大少爷，我们等一下要跟女中的女生联谊，你要不要一起来玩？”志兴一开口就是联谊邀约。
　　“停！黄志兴，你太过分了喔！”小葵不等士瑾回答立刻制止。
　　“我哪有！”
　　“哪有人一见面就约联谊的！”
　　“妳不是说不知道男生玩什么才会开心？联谊就是其中一件。”志兴挑眉看向士瑾。“今天的女生至少有八十五分，清纯闷骚都有，怎么样？”
　　“请你不要带坏我家少爷，他不是那种轻浮的男生！”小葵严正喝斥。“而且，我是问你男生平常都喜欢玩什么？”
　　“我不是告诉妳了吗！”志兴两手一摊，笑嘻嘻地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既然大病痊愈，当然要挥霍一下青春，不然妳也一起来啊！”
　　“我、我去做什么……”一想到要跟不认识的男生聊天，小葵就头皮发麻。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士瑾忽然开口。
　　“谢谢你的邀请。我没有兴趣，小葵也不去。”士瑾起身。“我们差不多要走了。”
　　“……喔，好。”小葵呆呆地跟着士瑾一起走。
　　刚刚，是少爷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是不是他认可她这位照顾者了呢？
　　“回去了！”
　　“好……”
　　心情大好的小葵傻呼呼地跟在士瑾后头骑着脚踏车。
　　“联谊什么的简直浪费时间。”士瑾嘟嚷。
　　一阵清风，把嘟嚷都吹散了。
　　“你说什么？”
　　“没事！”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骑了老半天，小葵才恍然回神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少爷，我们是要去哪？”
　　这既不是回大洋房的路，也不是去观浪的路。
　　前方的士瑾停下车，小葵也跟着停下，牵着脚踏车到他身旁。
　　“少爷？”
　　一靠近，小葵才发现士瑾的耳朵红得不得了。
　　“少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葵赶紧拉过他的手，看着手表数着脉搏－－稍微快一点。又拿出电子血压计，确认数据没问题后，才稍微放心。
　　“这里怎么景色都长得一模一样啊！树、树、树，都是绿色的树！”士瑾不悦地看着周围一片的远山近景。
　　树不是绿色的，难道是红色的吗？
　　小葵以为是士瑾累了，毕竟对一个长年不能运动的人来说，今天的脚踏车算骑得久了。
　　“不然，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小葵指着对面的便利商店，士瑾长长地嗯了一声。
　　踏进便利商店，小葵先把士瑾安排好，再去买了两罐水。她把水放在桌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士瑾在查地图。
　　啊……原来刚刚是少爷迷路了啊！
　　“啊！有小熊软糖耶！”她赶紧跑到货架前挑了一包软糖结账，好让士瑾慢慢查。
　　再回来时，士瑾已经放下手机，在喝水了。
　　小葵打开包装，递给士瑾。他便从善如流地捡了一颗。
　　两人吃着软糖，看着窗外的景色。
　　“妳为什么要知道男生喜欢玩什么？”士瑾忽然开口。
　　“当然是因为你啊！我读护校，周围都是女生，我怕带你去的地方你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可能就没动力执行复建计划了。
　　“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当然啊！你不喜欢，就不想出门了。”小葵小心地看着士瑾。“多出门走走，对你身体好嘛。”对心理健康也好。
　　对上小麻雀谨慎关怀的目光，士瑾不自在地偏过头，笔直地看着前方的景色。
　　“妳也去过联谊吗？”
　　“没有。大家都不认识还硬要聊天出去玩，多尴尬啊！我不太喜欢。”小葵偷偷观察士瑾的脸色。要是真被志兴说中，男生没有不喜欢联谊的，那该怎么办？
　　“我也不喜欢。”
　　小葵吁了一口气。幸好！
　　光是家世这件事，就够附近的女孩子对少爷趋之若鹜了，若他真的想联谊，自己恐怕还得帮他管理约会行事历了。
　　“志兴他就是爱玩，喜欢热闹，所以才约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士瑾应了一声，又低头挑了一颗橘子口味的软糖。
　　那颗软糖他放嘴里含了好久，才在离开便利商店时，终于吞下。
　　“下次有什么事，妳直接问我吧！”他低声说着。
　　忽然流露的温和让小葵愣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点头。
　　士瑾踩上脚踏车，轮子转了几圈见小葵还没跟上，便停下车，回过头板着面孔说：“还不快跟上！”
　　见她熟悉的少爷回来了，小葵便赶紧加快速度跟上，还技巧性地骑在士瑾前面带路。
　　这次她要是又傻愣愣地骑在少爷后面，害他又迷路，恐怕会被推下脚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