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零初玖末

14、雅正之乐·序：开局之势

　　雨季里绵细的雨声不绝于耳，和着微凉的轻风带起的垂帘飘动声，尚非细微，然则终盖不过帘内幽幽的喟叹。

　　“真的只是传送阵么？”瞥了眼擎着古朴菱纹镜的纤纤玉手，纤细白嫩，腕臂细嫩光滑，衣料柔软的织物顺滑而下，莹白如瓷玉的肤色，厚重浓紫的裳衣，毫不掩饰地竞相较劲。

　　心念一动，我轻舒口气，卸掉自身的存在感，重新看向仍稳当当拽在手中的菱纹镜，物事并未像失去依恃而跌落，如此说来，现今的状态不是灵体，而这具身体是实体了？

　　再看向镜中的影像，镜面部分绿如翡翠，光洁可鉴。相较现代的平面镜也不遑多让。复一细看，光亮照人的镜面是一张芙蓉玉面，似陌生又似熟悉，白皙莹润的娇俏耳垂，点缀着一滴形似泪滴的血痣，玉葱般手指轻抚其上，恍惚能感觉到滚烫如血的温度。

　　“真的是实体啊……”而且是以自身的前世为蓝本，年龄倒回了十来岁的稚龄，看这光景，身体似乎才刚长开，尚有十四、五年岁吧。

　　我默然片刻随即飘然起身，放眼四周，幔帐重重，空气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室内装饰摆设一应俱全，雅致而复古。纵观房内各事物均是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且用时不短，应该有段年岁了。

　　是穿越到古代？亦或是崇尚复古的人家？

　　这算是借尸还魂吗？只是不知原主人灵魂何故脱离躯体，倒便宜了我这外来客。以小说经典桥段，莫非原主人已逝？

　　“咳咳，我还没死呢！别咒我！”

　　静寂的空气中异响忽起，环视周遭，却无一人踪迹，那这声音何来？

　　“谁？”我沉下声喝道。

　　声音一出，我猛然顿住，竟然与先前的声音一般无二，只是少许轻灵，多些淡漠。

　　“嘻嘻，看来你猜到了，还不算笨嘛。”

　　“这是你的身体。”话中不带疑问，我可丝毫没有鸠占鹊巢，无端占用他人的身体的愧疚感衍生。

　　“当然，这可是我宝贝了十四年的身体，怎么样？用得还习惯吗？”

　　不作评价，我仅是单手轻抚了顺滑如缎的黑发，轻扬眉，“怎么？你想要回去？”

　　我的口吻暗藏着“即已售出，概不退回”的意思，不过对方兴许没有听出来。

　　“等等，”凭空出现的声音反倒急切惊慌起来，“你可别说什么把身体还给我之类的废话哦。”

　　心下满意地点点头，可是明面上还是要问一句，“你不想还阳？”

　　“哼哼，那个身体是我不要的，我何苦再回去。”

　　“那……”挪动的脚步微顿，帘外廊上的响声细碎，突然间，“唰—”的串进一团白影，怀中顷刻间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垂眼一看，纯白色不染纤尘的毛发，娇小如猫的身形，滴溜圆转的双眸眼尾向上斜挑，透着狡黠伶俐的精灵。略长尖鼻在我怀里拱了拱，轻嗅着，尔后满意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眠。

　　我冷眼轻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不问自占的小畜生丢到地上，看也不看一眼地越过它继续游览新居地。

　　“吔！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狐耶！”

　　“然后呢？”我头也不回地反问，任由白狐在身后吱吱地可怜哀叫。

　　无需为其品种的稀罕而讶异，单看那长长的大尾巴几乎抵过它身形的大小，标志性的特征，一看就知。

　　“……”该声音可疑地顿了顿，而后话音一转，“这臭小白，平时连近我身半步都不肯，现在内里换了个灵魂，它就巴不得整个身体贴上去！结果现在还不是被人弃之如敝屣，哼哼……”忿忿不平的声音到最后转为幸灾乐祸，可见其压抑已久的不满有多可观。

　　轻抚垂帘的手一顿，我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养的？”

　　真稀奇，竟然有人会豢养狐狸，而且还是罕见的白狐。这类集天地灵气的生物一般都很难驯服的，更何况是以狡诈多变闻名的灵狐。看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身份不容小觑呀。

　　我心思微转，继续漫不经心地查看屋子里的布局摆设，以此来获取信息。看这装饰倒类似于平安时代的日本。

　　“哼哼，要不是一时顺手，我才懒得带只处处和我做对的畜生回来呢！”

　　闻言低垂下眼，暗自将话中所透露的信息扔进运转中的大脑，带？怎么个带法？

　　“你的身上并没有死气，应该还是生灵，不能脱离身体太久。”——所以赶快去地府报道吧，不要在这里惹人嫌，我凉薄地扼住后半句，还是不要做得太绝呀。

　　“安啦！我不会有事的……”话声一顿，突然脑海里响起穿透空气的声音，【我们还是用意念交谈吧。接下来要谈的话题可是很惊人的，而且你也不想自言自语，被人当成疯子吧。】

　　我态度可有可无地任由身体原主人决定。看来她懂得也不少啊。

　　【吔，我发觉你很无所谓耶。换了一个身体怎么都没有半点惊慌失措，或是好奇新鲜的？】

　　【哦。】

　　【……这样就完了？！】

　　【嗯……那你为什么会脱离这个身体？】

　　【活得无聊呗……开玩笑的，我们可以算是同命相连吧。我也是穿越的，不过是婴儿穿，土生土长在这个古代日本的平安京。不过那个老年痴呆的阎罗王竟然给我穿错地方，我要灭了祂！】

　　原来这里真的是平安京啊，与我先前所得的猜测相去不远，只不过现在更在意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必须通过我的灵力引导出力量本源，果然魔女的话是不能信的！我极度怀疑这场穿越意外是某魔女早有预谋，那时的直觉果真应验了。

　　可是，漫迷……

　　病急乱投医的我当时竟然会把漫迷托付给侑子，先不说以她那奸商的个性绝没有便宜的事，再者看不到漫迷存在的她可能连谁是漫迷都不知道，最后只会是不了了之。

　　漫迷啊漫迷，这就当做是我们分开旅行一段时间吧。不过有同类的陪伴，希望能淡化些许你的伤情，以及对我的念想。现今的我只能如此希翼着。而这场无不透着诡异的穿越，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致了。

　　增幅结界里暗藏的传送阵，明知始末却“助纣为虐”的侑子，神秘而诡美的古平安京，还有这所谓借尸还魂的身体，以及离不开本体的原主人灵魂，我是不是更接近谜底了？

　　【那你原本是想穿到什么地方？】一边继续和她聊着，我举步向前随意漫步。

　　【当然是《家庭教师》了。祂却把我稀里糊涂地弄到这不知道是什么空间的平安时代。我可是忍气吞声筹划了十几年，才摸索到灵魂离体的这个方法，又不让那些阴阳师察觉的。要不然在这盛行阴阳术的平安京乱飘，不被收了去才怪。只不过最后一步有点偏差，害得我现在被困在里面和你共用一个身体。】

　　该说她先天少根筋，还是天真不解世事呢？不过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性子，倒是省了我很多事。至于和别人共用一个身体，原谅我有洁癖，所以这个身体注定只能是我的。

　　【那么现在即使你脱离了身体，也同样穿不到家教里，或者说你有其他办法？】

　　【嗯，只要能脱离身体，然后到地府去，我绝对有办法让阎罗王送我到家教里去。拜托，这可是祂犯错的耶，这次不把她拔得一毛不剩，我就跟祂姓！】

　　我现在可以肯定她绝对是单蠢无知的小女孩了，跟成精的神祇叫板，还真是有够“艺高人胆大”啊。

　　【那你怎么到地府？】

　　【呵呵……这个就要你帮忙了，老乡啊，你也不想我跟在你身边添烦吧，所以……】

　　哦，想让我帮忙？连相处多年的弦都不曾开口要我帮忙，你又是凭什么要求我？想让你离开的方法有千万种，我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让你魂飞魄散岂不更快速简便。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她的存在价值。

　　【我想知道这具身体的情况。】

　　【嗯，好吧，反正暂时也找不到方法。说起来你现在附身的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哦。左大臣太政大人的外孙女，大纳言橘家的掌上明珠，天皇的异姓姐姐。源氏，平氏，藤原氏，橘氏，平安时代四大最有名的姓氏，你就占了两个，而且还有皇室，这个身世够惊人的吧。】

　　太政、关白，相当于中国古代的摄政王，属于正一位的官位，还有正二位的左大臣，正三位的大纳言，加上天皇认的异姓姐姐，几乎把全平安时代女性的殊荣都占满了。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混得风生水起。

　　【对了，还有这身体的名字叫——橘初音。】

　　我心里一怔，橘……初音，这可倒巧了，感情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啊。那么这次传送阵的穿越不是随机，显然是早有预谋了。竟然大费周章地为我在平安时代准备了一具以我本身为蓝本的身体，我倒是要好好看看接下来局势的发展，会不会有令我倍感“惊喜”的走势。

　　【那么这个平安时代又是属于哪部动漫的？】

　　【……这个，我不知道，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根本连一个动漫人物都没遇见过。】

　　【会不会是你没看过的？】不隶属于动漫世界的，这可说不过去。

　　【怎么可能？！《遥远时空中》、《少年阴阳师》，连《源氏物语》我都看过了，可是根本就不是，连半个配角人物都没见过。我严重怀疑这里是架空的空间！】

　　这里绝对是动漫世界，对于这一点我倒不怀疑。试问棋局才刚开，谁会舍弃棋子另起炉灶？

　　轻挪脚步，长长地裙裾在背后徐徐拖曳，划出优美的弧度。伸手撩起御帘，上好竹制的竹片在手上一片冰凉沁人，绵细的雨丝濡沫了廊下的木板，止住了我欲向外踏足的脚步，洁白干净的绸袜可不能因此沾湿啊。

　　放下御帘，阻隔了飞溅的雨丝，凉凉的，冰冰的，很久没有这么真实的触感了。

　　这倒是不错的体验，重新拥有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