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兮—曲动寒川》李克用程敬思

9、第 9 章

　　睡不过两个时辰，跨院里寅时掌灯，三小姐起床梳妆。
　　虽是身披重孝，可入宫面见贵人总不好素净太过，瑶音思来想去，折中选了身月白暗绣竹纹袄裙，领口袖口为白。三千发丝梳百花分肖髻，以示尚未出阁。
　　妆奁之上摆着各色簪钗，最不打眼的是她平日戴的荆钗。略想片刻，仍是拾起荆钗与岁寒三友金钗。
　　卯时正刻，三小姐出门。
　　正门大开，戚护领众人相送。“姐姐今日端得出挑。”
　　一领藏青莲蓬衣掩住身形，风帽却遮不住白玉一般的面庞。
　　戚家三位小姐，论容貌皆是万里挑一，长女艳丽，次女娇柔，三姑娘倒似雪中红梅，自带三分仙气。
　　“莫要胡闹，回来考教功课。”
　　护少爷闻听便如霜打的茄子，躬身道：“姐姐平安归来就好。”
　　三小姐点点头，回身上车。
　　老熟人经历陈化雨上马，一路护送至北宫门厚载门。
　　递上腰牌，侍卫内侍一番查验比对，放行。
　　有位女官打扮的女子迎上前：“可是戚侍郎府上的三小姐？”
　　“正是民女。”
　　“东宫宛氏，三小姐且随我来。”

　　皇宫巍峨，门洞数丈之深，尽头便是天下之中。
　　太子居所位于皇宫之东，入北门应折往东去。路西却有座宫门紧闭的殿舍，颇显荒凉，上挂匾额——凝和殿。
　　瑶音缓下脚步：“姑姑留步，民女可否在殿前磕个头？”
　　宛氏倨傲道：“时辰不得耽搁，三小姐不如回程再来。”
　　“民女仰慕贵妃娘娘已久，但请姑姑行个方便，成全民女一片真心。”
　　见瑶音言辞恳切，女官勉为其难点了头。
　　立国两百余年，偏居皇宫西北角的凝和殿屡次上演惊心动魄与生离死别。
　　多年前，有位宫妃曾被关在殿内十余年，皇帝抱着白骨流尽血泪而亡，她早已归西，却命唯一的侍女李代桃僵瞒了世人足足五载。
　　八年前，奇贵妃在凝和殿内自刎明志，鲜血溅满皇帝的龙袍，从此，今上再也见不得红衣。
　　宫门紧闭，瑶音于阶前行叩首之礼。“贵妃娘娘在上，臣女有礼了。”
　　守门的内侍问话：“阶下何人？”
　　“臣女戚氏，先吏部左侍郎之女。蒙太后做主，许配武靖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许大人为妻，今日入宫拜见太子妃，路过此地给贵妃娘娘磕头了。”
　　老迈的内侍眼神不济，一步一步拾阶而下：“许大人肯成亲了？哎呀喜事阿，姑娘怎穿得这样素净？”
　　一个“肯”字便透出几许微妙。
　　“回公公的话，民女尚处热孝，只得委屈大人了。”瑶音低眉顺目。
　　许是见过太多生死，内侍颇不为意：“人活着比什么都强，那些个俗套不必在乎。许大人执拗，肯点头应下婚事，想来是看重姑娘的。”
　　“大人是国之栋梁，民女忝居高位惶恐，日后唯有尽心伺候。”
　　老太监回身望了望那斑驳的匾额：“老奴还是那句话，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三小姐，时辰不早了。”女官一旁提醒。
　　“请姑姑略等片刻，”瑶音问：“公公贵姓？”
　　“木子李，林木之林。”
　　瑶音侧身挡住大半身后视线，在手心比划写字：“民女姓戚，亲戚之戚，蒙东宫宛女史亲自相应拜见太子妃，回程再与公公请安。”
　　李太监神色微怔，转瞬又道：“老奴是个闲人每日发呆而已，正事要紧，姑娘快去。”

　　瑶音屈膝行礼拜别，随女史向东而去。
　　临近东宫进了处院落，楼阁上挂匾额——凇月楼。
　　“福王妃正在东宫，太子妃吩咐请姑娘先到此处小坐，等候传召。”宛氏推门。
　　瑶音展臂，一把握住女官腕子，忽问：“姑姑贵姓？”
　　女官板着脸：“女史宛氏，三小姐竟忘了不成！”
　　“是宛还是万？”瑶音暗自加了力道，女官一时吃痛，“东宫女史宛氏，还有位女秀才万氏，姑姑究竟是姓宛还是姓万？”四目相对，瑶音柔柔笑着，眼里却毫无温度：“姑姑诓我来到此处，目的达到，总该以实情相告。”
　　“早就听说戚家三小姐不比寻常女子，果然…”女官猛地撞开门板，将瑶音一同带了进去。
　　女子顺势倒地，瑶音一掌拍出去，借力站了起来。女子被掌风所伤，却笑道：“竟是个练家子，不过内力这样弱，花拳绣腿而已，看你怎么逃出生天！”
　　梁柱后闪出四个内侍打扮的男子，各个淫/邪恐怖。
　　楼高近五丈，日光洒落，衬得中庭悬挂画像上的玄衣女子如天女下凡。“多年前有位流落民间的凇月公主回宫，先帝为长姐造了这凇月楼，”瑶音褪去斗篷，拔下荆钗，“你们想杀我？还是借刀杀旁人？”
　　女人啐一口血水，“戚纲背叛福王殿下，她的女儿却要嫁给姓许的，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今日就拿你祭天。”
　　瑶音佯笑：“我笑你是个蠢的，福王已死，你为他尽忠值得吗。”
　　女人气急败坏，环顾内侍：“如花似月的大姑娘当前，怎么，还不动手？”
　　四人淫/笑着向中堂走来。
　　噗一声，第一人应声倒地。原是三小姐挥簪，荆钗直直插/进男人哽嗓咽喉。余下三人吃惊，瑶音趁机以银线控制，将荆钗收回握在手中。
　　女人喝道：“不废了她，你们谁也活不成。”
　　三人挥拳攻了过来。瑶音一个箭步侧身闪躲，脚踏梁柱飞身高高跃起，凌空取下悬挂于画像旁的一剑一笛。
　　宝剑出鞘，寒光凌冽，三人随即毙命。
　　女子心生恐惧：“你到底是谁？”
　　瑶音步步近逼，凌厉道：“连东宫的客人都敢杀，你又是何人？”擒拿锁住她咽喉，“除了杀我，还想杀谁？”
　　“杀该杀之人！”女子半是疯癫：“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好，我成全你，”一剑刺进女子胸膛，瞬间见了阎王。瑶音回身，盯着二楼：“你谋划这盘棋，怎么，不肯出来相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