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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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后寿辰将至，皇帝却病了，太子殿下无心政务，整日在宫中侍疾终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朝臣们纷纷上折，直言东宫仁孝有太宗之风。
京城降下大雪之时，皇帝下旨，来年行禅让大典。
太后寿辰办得极为热闹，四方平定海河清宴，皇家四世同堂，各个喜笑颜开。觥筹交错之间，福王如燃过的烟花，消失于黑夜尽头。
那边厢，又有三法司会审太子勾红，五花大绑的死囚推出刑部天牢问斩。杀的杀，卖的卖，百姓们拍手称赞。人头落地，不过是京城年年冬日准是时上演的一出戏码。
宛平县捕役班头金铁衣屡破奇案，许大人亲自保媒，为金捕快求娶沐家十姑娘。青白二门主事人齐聚一堂，这酒不喝也得喝。
喝了许多黄酒，许沉策马来到戚府。
万事俱备，三媒六聘只余下最后一关——迎亲。
管家殷勤备至，忙叫人去内宅报信，又陪同未来姑爷到二门外的花厅小坐。经历陈化雨指挥随从将大包小包搬进戚府库房，一月之间，这事办了不下五回，进戚家库房熟门熟路，倒比自家宅院还要熟悉。
丫鬟上了杯酽茶，管家退下，许大人握拳枕在耳畔假寐休息。
不多时…“大人，”瑶音玉立婷婷出现在门前。
灯下观美人，但见仙女下凡来。三小姐本就貌美，稍加装扮更添三分颜色。
许沉眉眼舒展，问：“怎不见护儿？”
跨过门槛，瑶音盈盈回道：“白日贪玩染了风寒，喝过姜汤睡下了。”
纵有地炕火道取暖，茶水仍是凉了。瑶音在门前吩咐几句，片刻便有大丫头採芝单取来一套茶具，炉上铁壶喷着水汽，瑶音净手沏茶。
茶壶寻常，是浮梁瓷局的青花民窑，壶身绘岁寒三友。茶碗倒是后配的，枇杷色粗瓷一只。
“高丽的井户茶碗？”许沉持杯观瞧。高丽茶碗本是渔民所用的饭碗，因有前辈茶道大师欣赏其古朴之风，有段时日颇受修禅之人追捧。
“辽东的仿作而已，不值几个大钱。”茶壶分内外两层，中空夹层注入沸水便可保温，这是京城商户冬日惯用的物件。“我生在城北板桥胡同拈花寺，大和尚说多年前也曾有婴儿降生拈花寺，感慨缘分二字便送了前辈高僧用过的两只茶碗。恰巧有位道人进山门讨水喝，言道茶碗当配茶壶，就将包袱里的茶壶一并送了。”
“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乃是佛家一段典故，亦是禅宗起源。京城便有好几处拈花寺，城北板桥胡同的这座古刹却是最寂寂无名的一个。“拈花寺的贤能法师百岁高龄坐化，这是他用过的，你得了也属奇缘一段。”
瑶音笑了笑，终未说些什么。娘亲受到惊吓以至早产，在庙里生产终究有违常理，加之生的又是女儿，更为戚纲不喜。
脸上一瞬之间的变化皆被许沉看在眼里，许大人打袖内取出个锦盒：“明日入宫，多戴支簪子罢。”
“簪子？”瑶音掀开锦盒。眼前一亮，好别致的金簪。簪身效仿竹节为中空，簪头形如松枝，有几瓣梅花垂悬而下，合在一处便是岁寒三友松竹梅。“谢大人。”
“我来，”见她有意放回锦盒，许沉起身接过金簪，想了想，为她戴在发间。
瑶音略带忐忑：“贵重了，怕是不大合适。”簪子造型独特，绝非寻常物件，想来是许大人精心挑选。
“一支簪子而已，若日日躺在盒里，岂非没了生气。”许沉并未言明，金簪本是他娘亲的嫁妆。明日入宫，太子妃看在金簪的情分上，当不会太过为难。“长姐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如今不比从前自在，顾虑多了些。”
瑶音曲了曲身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是赏是罚，都是我应得的。只是，难为大人了。”做过的事，她从不后悔。如今苦尽甘来，她心中却是害怕，怕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武靖侯府的人向来不怕事。”自太宗朝获爵，许家五代六人立功无数，老侯爷更是今上幼时玩伴，也替天家送了命。有功劳有苦劳的臣子，便是皇帝也要掂量几分。
“大人稍坐。”半炷香，瑶音去而复返，亮出袖内小剑，“从未回礼，这龙鳞匕首就赠与大人。”
许沉接过匕首，莞尔而笑。
“哪里不对？”
“这礼回得不落俗套。”
轰轰几声巨响，夜空竟升起烟花，炸裂开来流光溢彩。
二人踏出房门，仰望夜空。
“端王大婚，太子殿下出内帑命四城燃放烟火助兴。”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瑶音一时入迷，南北东西四城烟花升起，只恨一双眼睛看不过来。
许沉侧首，唯有此时，她才像闺阁小姐，全不似初见时的狠辣与心机。
一炷香，烟花散去，夜空又是漆黑一片。
“从前觉得烟花虽好却是转瞬即逝，原是心境不同所致。太子殿下颇费苦心，宗室贵胄必定各怀感念之情。”
一场烟花费银不下千两，又岂是单纯给端王助兴而已。
许沉未置可否。身旁之人太过通透，于她自身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端王乃今上幼子，封王开府会承继宗人令。王妃出身护国公府，名门中的名门，亦是老太后娘家侄孙女，听闻抬嫁妆的队伍前头进了王府大门，后头还在国公府里。任凭京城百姓见多识广，也要赞一句“泼天富贵”。
“大人…”
“怎么了？”
“让大人委屈了。”戚家的门第与武靖侯府相去甚远，何况她还是连串巨变的“罪魁祸首”。
许沉问：“当真这样想？”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而是…”
“我娘是辽东人，自幼跟着叔父流落到京城，”呼出一团寒气，许沉盯着夜空，“叔侄也曾落脚义庄，与无名尸身为伴。娘亲小小年纪拜师青门，后逢宫里诡案连连，方能结识贵人。”
瑶音细细听着，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因缘际会，怪不得九娘每每提及武靖侯府总是多有避讳，怪不得太后大赦天下时下过一道旨意，仵作之子准科举。
“许家的门楣靠的是功劳苦劳，而非姻亲。”许大人字字铿锵。
一时红了眼眶，瑶音忙转过身儿，拂去眼角泪花。
何时起，空中降下雪花，洋洋洒洒四散飘零。
“怎的哭了？”许沉不明所以，弯身查看，恰巧瑶音回身，二人正撞在一处。
岁寒三友金簪借力划向雪地，许沉单脚勾住廊柱探身出去，长臂一览将金簪夹在指间。
不过转瞬，许大人移形换影回到原处，又将金簪放在瑶音手心。“明日我当值，不能送你入宫，若有急事，可找东宫女史宛氏。”
“瑶音，记下了。”三小姐浅浅笑着，宛若仙子落了凡尘。
许沉别开目光，转身望着雪花飘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