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的无情帝王崩坏了》永生蜉蝣

70、君臣

　　事情很简单，若是太子殿下没来、不知道此事，对小吏而言更好处理。

　　“谁叫你去临渊殿通知陆青尧的？”傅舍问不知姓名的书童。
　　“啊？是余玉跑来向小人求助，殿下让我时刻关照李司，听出了事，便立马去了。”
　　“这样啊....”傅舍应答，转而向陆青尧行礼，“殿下，您认为该如何判？”

　　陆青尧不明白傅舍问这些是为何，更不知对方将此事判断交给自己，究竟是试探还是‘尊敬’。一时间愣在原地，看向小吏。
　　“殿下，依小人看，几个孩子打闹该叫家里人好好管教一二。诶，人不是来了嘛。”小吏手指指向远处，几个百姓朝这里跑，有个还丢了半只鞋。

　　于是事情高高抬起，又被轻轻放下。

　　回去的马车上，陆青尧与傅舍坐在一起。
　　书童依旧被搁置在李家，说是要向李母交代些什么。

　　“你不问我？”陆青尧决定直接问。
　　“问你....”傅舍根本没往那处想，“李司确实可以升官了，我不觉得快。”
　　“不是李司，是我。”陆青尧转过身看他，因为马车空间狭小，傅舍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打在自己肩窝，“你不觉得是因为我不喜欢余玉，所以故意引导这件事发生。”

　　傅舍怔愣半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傅舍也看向他，四目相对，“余玉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不论帝位还是清誉。”说到这他竟然还轻笑了下，“倒是李司，可不能为美人所误——”
　　“傅舍，如果这一切我不要了。”陆青尧打断他，“我不干了。”
　　“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傅舍不明白，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脸凑近去看他的眼睛，“陆青尧，你在闹什么——”

　　话尾没落下去，戛然而止。

　　他歪了下头，像是不敢相信这个可能一样，一字一句道，“所以说，你依旧是恋爱脑，对吧？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以为能改变你，实际上...还真是....”
　　陆青尧的眼眶红了，“傅舍，其实你根本不爱我。”
　　说完这句话，果然，傅舍脸上的不可置信与厌恶愈发加深，但他像是迷恋起这股痛楚，又或者说，这些念头与猜疑早就经年累月地沉积下来，不要解释、从不多问、从不质疑。
　　“说到底，从头至尾，你眼中的人，根本不是我。”

　　傅舍又退出了。
　　逃避果然是世间最好用的东西。

　　“狗屁。”

　　他终于吃到嫂子推荐的面馆，桌面稍油腻，但面的汤头清爽，嚼劲十足。边吃边想，脑子里将刚离开的吴浅浅说的一堆‘伪科幻’抛到脑后。

　　“说来说去都是游戏的事，我只想知道是谁害死胖子的。”傅舍对吴浅浅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渴求着游戏的‘真相’。
　　如果自己能用真实的身体来到陆青尧的世界，那对方是否能来到自己这儿呢？

　　然而两人的交谈是完全反着来的。

　　“这就是真相，他是因为发现了故事公司游戏真正的实现原理，所以才死的。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却又算不上穿越。”吴浅浅因为胖子的死亡而与自己交集，如今却只关心‘游戏’的真相。

　　所以傅舍决定自己呆一会儿。

　　但在吴浅浅离开后，希望在现实见到陆青尧的意念愈发加强，完全压过了胖子。
　　他舀了勺清汤，对自己的懦弱表示谴责。

　　实际上，他自己也理不清陆青尧在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
　　自母亲意外死亡，离开家。身边没有亲人、朋友、爱人，早早记不起亲密关系到底是什么感觉。连与胖子，撸串聊游戏，也从未说起过各自的心事。
　　但他向陆青尧坦白了——内心真正的伤痛。
　　不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是不由自主地向同对方说这些，像个对人袒露柔软肚皮的狮子。
　　好吧，这么比喻自己有些难为情。

　　陆青尧不称帝，自己就不喜欢他了吗？
　　不可能。
　　但是......

　　想破脑袋，傅舍也想不通自己的心。
　　也在此时，半敞的拉面店门外，走进一人。

　　八尺男儿，着黑色龙袍，金线绣的龙在胸前张开巨口，栩栩如生。腰间血玉摇晃，朗朗而立，剑眉低压，令见者有其下一刻便将暴怒的错觉。
　　下颌微微抬起，长着陆青尧的脸，却更似傅舍想象中那个杀伐果断的无情帝王。

　　面馆内的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阵喧哗，有议论有赞美。
　　都以为是附近在拍戏。

　　男人在面馆环视一周，像在找人，不久便离开。
　　傅舍追了上去。

　　“不好意思，大哥！你等下！”傅舍拦下男人。
　　对方皱眉，冷漠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傅舍硬生生拉住对方，露出善意的笑容，“不好意思，你同我一个认识的人长得特别像，所以忍不住追上来了。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嗯？”
　　男人的眼中露出杀气，实质性的，落在他的手上。
　　“他叫陆青尧。”傅舍再次道，“真的和你长得——”目光诧异，“一模一样。”

　　听见这个名字，男人从暴怒边缘被拉了回来，转为警惕与防备，也有疑惑。
　　半晌才说，“陆青尧。”
　　这次，他加大力道，傅舍这点宅男力气根本不及，转眼人就不见了。

　　他目送对方离开，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直到回到面馆，才突然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这个人——
　　也叫陆青尧。

　　躲了几天，傅舍忍不住再次进入游戏。
　　上次进来前，在游戏仓内部署了摄像头，拍下了自己整个人突然消失的画面。在和嫂子交换信息后，他开始幻想自己如何将陆青尧带回现实。
　　于是兴致勃勃地前去找陆青尧。

　　“嗨！”傅舍坐下，高兴道，“你在干什么呀？”
　　两人间，长案上堆满文碟、奏章、书册，两盏油灯烛火摇晃，陆青尧没有回应。
　　“陆青尧，我们好好谈谈吧。”傅舍不甘心，将脸凑到离对方一米处。叫站在太子身后的书童吓了好一跳，知道太子对此人的宽容，又不敢插手，心惊胆战的。
　　“傅舍。”陆青尧终于抬头，直视他。
　　做好再次被怼的傅舍咽了下口水。
　　却什么都没有，陆青尧只是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静静地与他对视，像在等待自己先说什么。
　　长久以来，傅舍总觉得自己先打破尴尬壁垒，什么事都能过去。但这次陆青尧想要回答了，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本身，自己也不善解释。

　　晌久，陆青尧温声说，“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啊...嗯。”傅舍起身，先看向书童。对方不是辛元洲，从他身上看不出蛛丝马迹。但自己能很明显感觉到陆青尧是真的生气了。
　　若再不说出点什么....
　　他感觉到两人间开始不止隔着一张长案。

　　“行，走，离开这里。我不争了。”傅舍不知道说什么，开始胡言乱语。
　　“这就是你的答案？”陆青尧放下手中毛笔，朝书童示意。
　　书童蹑手蹑脚地出殿，将所有宫女太监也一起拎出去，关上殿门。室内再次剩下两人，傅舍看着对方，忽而起身坐到他身边。
　　“我哪里知道什么狗屁答案，就算你逼着我说，我也不知道答案。”顿了顿，“说个你不相信的，原本我还真的没办法分辨，到底看着的是你，还是‘陆青尧’。”

　　那个‘陆青尧’，自己理想中的陆青尧，今天真的出现在面前，却只有新奇与激动。
　　傅舍回到游戏看见他，才突然体会到两者的不同。

　　陆青尧沉默。
　　“但今天我知道，之前说的那些肉麻话，不是因为你是‘陆青尧’。而是因为是你。”傅舍开始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是说...你能明白吗？我们间经历的所有过去，因为你和‘理想’不同，所以我喜欢你。”
　　“是感情，不是什么狗屁白月光。”

　　陆青尧依旧沉默。
　　傅舍得不到回应，开始不停地掏心窝子，“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能做你自己。不要为了什么狗屁感情放弃理想。”
　　“所以，你还是这么想的。”陆青尧说的一针见血，“都说帝王，不该有感情。你做的所有事，都希望我成为理想中的‘帝王’。你的‘理想’，还是排在我之前。”
　　“不是！”傅舍喊道，感觉自己被误解，心里酸酸的，委屈地红了眼眶。双手不停挥舞，依旧尝试着快乐一点的语气，“我们要有野心一点，不是吗？成年人，两个都要。”

　　陆青尧又沉默。

　　“是，我确实有些退缩。但不是因为想要你一定得做什么，而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你知道么，我一向这么懦弱，还想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傅舍确实不安，将自己对李母说的话一字一句原样复述。
　　“我曾对你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君王，不可因个人情感过于亲近太监或是外戚。需得不拘一格降人才，清浊是非不论，看位置高低各有不同，只要能用就是才。”
　　“但同样的，无才，便不可用。”傅舍低头，双手不安地搅弄着，“那我帮不上你什么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抬头。”
　　陆青尧声音厚重，引得傅舍情不自禁地抬头。

　　散乱的黑色蟒袍，玉带微宽。陆青尧也弯下背，让视线与他保持平行。这次，比起焦灼不安目光躲闪的傅舍，陆青尧更加坚定，却暗含悲意。
　　油灯的味道很浓，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下坠的眼尾，宛如晶莹的泪。剑眉稍簇，嘴角却像是被强行吊起来，勉强的，似哭似笑。

　　“但是傅舍，我们....并非君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