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的无情帝王崩坏了》永生蜉蝣

71、谎言

　　书童的真名叫秋叶，大人物们都不知道，叫他什么的都有。
　　今天却是第一次见，直接叫“书童”的。

　　“太子殿下需要时间，大人先离开吧。”书童透过门缝向里望了一眼，傅舍被赶出来，眼尾泛红，这次，陆青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失宠了呢，书童想。

　　“小书童，要是他找我，你定要去李斯家找我。”傅舍故作潇洒地拍拍他肩，并未察觉书童轻蔑的笑。
　　犹豫半晌才出宫门，然而置身人流中，根本无处可去。
　　出了游戏，也没有区别。

　　于是傅舍决定去见一趟余玉。

　　她穿着长靴在地里插秧，干活很麻利，但姿色丝毫不减。阳光洒在她娇嫩白皙的脸上，阳光而充满活力的笑容让周围苦闷的人们都感到心情大好。
　　粗膀腰圆的农妇们会是不是分点儿蔬菜给她，余玉推脱一二接下，口中天马行空的夸赞，即使人知道算不得真，看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也只会觉得小姑娘嘴甜好心。

　　“余玉。”傅舍站在农田边，喊了一声。
　　周围的农妇们都投来警惕的目光，余玉则依旧是那副笑脸，清脆一声“稍等”，将手上的活干完，小跑过来问，“傅先生怎么来了？”
　　“没地方去，来见你的。”傅舍瞄了眼余玉身上的粗布衣衫，带着袖套的双臂沾满泥泞，长发由布条扎起，零星碎发因为汗水黏在两鬓。
　　“李司呢？”

　　两人朝李家走，余玉路上剥下袖套，收拾衣服。到家擦擦汗，依旧整洁干净。
　　“李哥去读书了。”收拾完，她便去厨房干活。傅舍不可能等着人伺候自己，将人从厨房拎出来坐下，自己烧水斟茶。
　　余玉安静坐着，微笑看着他。

　　“你这样，我还怎么说。”傅舍也给余玉泡了杯，农家的茶稍涩且没有回甘，都只是为去去井水的味道，傅舍喝了口便放下，心想还不如喝点方便面汤。
　　“恩人想问什么？”余玉则状似茶极佳的样子，抿了一口。
　　傅舍给她斟满，才说，“陆青尧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同你说李司的隐秘，我是万万不信的。只是原本那种场合，我听你说法，算是得到些现场信息，但细细想来却是其心可诛。”
　　说到这，他心里琢磨陆青尧到底为什么生气，但总归得不出答案，“余玉，我救你回来也就是发发善心。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便直接问——”
　　“当时那两个山匪堵在矿洞口，显然不是因为害怕被我们发现干的‘坏事’，而是守护宝贝。既然拿出炸矿脉同归于尽的法子，则不是为保下矿脉。那是为什么呢？”

　　余玉脸上的微笑从正常到疑惑，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陆青尧带领的军队，下攻上，显然处于劣势。但赢得也太容易了。”傅舍不愿细想，是懒，但现在各种麻烦堵在喉咙口，便想要找余玉的麻烦，“自古对英雄，美人计最为有用。就像你当时拉住我的衣摆，和明知那个男人喜欢你，还去向对方要——李司的说法。”

　　余玉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眶一下子红了，无缘无故被痛骂一顿，委屈极了。但眼泪没有落下来，而是续在眼眶内，骨溜溜打转。
　　“原来...”她颤声问，“恩人是这么看小女的。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为小女起名，本以为离开那里后，就不会再....”
　　但这样博好感，余玉觉得羞耻，自己确实给人家添麻烦了。
　　想通此事，她猛地吸气，抹掉委屈和伤心，眼泪滴在滚烫的茶水中，泛起涟漪。
　　她怅然道，“小女，明天便离开这里。”然后就跪下，一板一眼地行谢礼，“恩人之德，小女永生铭记。”
　　“只是，我能在离开前，最后为李家做一顿饭吗？”她睁大眼睛，乞求道。

　　傅舍犹疑了。

　　感觉到自己心思，他感叹自己一个玩家，如今竟将npc当命了。
　　游戏出世，便是承担人类现实无法实现的欲望。修仙游戏无论修道修法，说到底修的还是魔。大型开放游戏，随手杀死npc同兴起砍树射鸟没有区别。即使最容易叫玩家投入感情的养成类游戏，青蛙死了、不回来了，最后不过删游戏了事。
　　真正哭得天昏地暗的，是极少数。

　　但他没法将余玉当作一组数据，因为陆青尧活在这个世界，世界便为真。透过陆青尧的眼睛，一草一木都充盈生命，人是真正呼吸的人类。

　　“我杀不了你，但我能送你离开这里。送到魏国去——”傅舍转念一想，还真是件好事，“放心，你不会死。”
　　他的良心也只到这儿。

　　余玉身躯僵住。

　　察觉到她的反应，傅舍知道对方总算听进去自己的话，于是说，“不是我狠心，而是我真的很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说实话——”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就是自己受气，所以这次就不‘善解人意’了。”
　　余玉起身，“恩人这是——遇到什么麻烦？”
　　“交流本就是个麻烦。”傅舍在吐槽她，也是在吐槽胖子妻子在每次谈话说及真凶时，都顾左右而言游戏真相，“这就跟刑堂抓人审案，证据摆在面前，问证人有何补充。他不说何时看见真凶、不说受害人卷入的谜团主谋是谁，跟我说——他如何一点点抽丝剥茧，解开谜团的谜底，发现谜团运作方式......”
　　“那不就是谜团的主谋？”余玉说。
　　“嗯，所以说，主谋是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来说去，主谋是谁啊？”

　　贺总？
　　他向同事打听到贺总那几日远赴海外，秘书跟着去的，不可能中途回来。
　　发明部？
　　他也曾雇人一直守在公司外，从未见到视频中人出公司。同时也从未发现有大批饮食被运送入内，他们若是一直没出来，不吃饭会饿死。
　　妻子杀人骗保？
　　虽然之前在胖子家看见新买的玩具，心生怀疑过。但胖子妻子在寻找真相的前些日子，那股子疯劲儿格外真切。要是她演的出，怕是能得奖。

　　“所以与其说是她没听进你说话，不如说是恩人没明白她说的话。”余玉听完傅舍翻译过来的只言片语，缓缓道，“若不解开这个谜团，你找不到主谋。”
　　傅舍豁然开朗。
　　如果游戏舱真的和‘穿越’、‘第四面墙’这种科幻小说中才有的设定关系匪浅，那自己遵循现实法则的推测是不管用的。
　　胖子可能是在游戏中死亡，或者某人通过游戏舱穿越到现实，杀害他。
　　正如那个‘理想陆青尧’和几个怪模怪样的科学家。

　　“行。我把你拜托给那个女人好了。”傅舍开心地朝她点头，“神迹的主子，是个女人，更是个能力极强的女人。”
　　余玉不解地看着他。
　　“放心吧，相比经她手，你应该能活得更好。”

　　此时，余玉还无法想像自己的将来。

　　“不让进？”傅舍回临渊殿，却被书童拦下。
　　“傅先生说笑了。只是殿下所需处理的事务过多，刚才能休息稍晌，奴才们实在不好进去打搅。”书童行礼回话，“待殿下得空，奴才会取一趟李家。”
　　傅舍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听书童说陆青尧疲惫，也不好强行进去打搅。只能说，“那等他问起，就说我要离开三日，辰时回来。不必担心。”
　　书童垂首应道，“奴才记住了。”

　　傅舍出宫时，收到韩是女送来的信——
　　人已收到，结果不论。

　　“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间兵器。”傅舍将纸张撕碎，随手丢弃。往前走过热闹街巷，拐入一处僻静小道，选择退出游戏。
　　而就在他丢弃信纸之地，一位面容平凡的七尺男人将碎纸细心全部捡走。看见的小孩指着他笑，男人瞧了他一眼，小孩儿立马噤声，紧接着嚎啕大哭。
　　干活的父亲烦躁地拍了把孩子的头，看向孩子指向的方向。
　　早已空无一人。

　　子时，陆青尧从李家回来，知道余玉不翼而飞的消息，便明白傅舍到底还是处理了这次矛盾。虽然李司毛毛躁躁地质问自己，令人格外不虞。
　　“他和你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陆青尧笑问。
　　“会殿下，傅先生来看了殿下一眼后便离开。没作何交代。”书童垂首回答。
　　陆青尧的笑容僵在嘴角，“他什么都没说。”
　　“傅先生并未向奴才交代什么。”

　　再次不告而别。
　　陆青尧促笑一声，转眼便被黑沉沉的夜色吞噬。
　　他也不知，是嘲笑傅舍再次不告而别，还是相信对方会有所改变的自己。

　　“你们走吧，今夜孤不想看见任何人。”陆青尧挥手赶人，有先例在前，令行禁止。双手把在门上，握拳紧紧攥住，又松开。

　　即使如此，自己又能做什么？
　　人鬼殊途，留不下人，也留不住心。
　　更可悲的是，任由傅舍来到他身边，除了故作冷漠，心脏狂猎痛苦地跳动已然彰显自己的溃不成军。

　　推开门，云子骞竟在殿内，没有蒙面。但打扮很鲜明，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青尧犹豫片刻，右手摩挲腰间玉佩，还是踏入殿内。

　　“初次见面，陆青尧。”云子骞右手覆左肩，行了个优雅的西式礼，“我来此处，是为了同你做一个交易。我助你将傅舍留在这个世界，你帮我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写“人鬼殊途”的时候，觉得又好笑，又为陆青尧感到心酸。
这依旧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