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客行》石微子

3、三皇祭典

　　翌日，南宫徽便告别了江自流、江心石两兄弟，独自下了山。虽然他昨晚自信满满地答应了江自流找“百草息元丹”，刚走到山脚下却是无从下手，只好到金陵城郊的小酒摊上打听打听消息。

　　他漫无目的地坐着，盯着摊边来往的客人，想着该找谁问一问，这里来来往往的看上去大都是山野村夫，普通人又怎会知道灵丹妙药的事？但金陵城肯定是不能去的，要是被昨天那些官兵看到的话，恐怕要吃一辈子牢饭。不对，也许饭都来不及吃，便就地解决了。

　　“哎哟，哎哟。老大你不用扶我了，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扶你吧。伙计，上一壶好酒。”

　　“老大，昨天才在凤凰山上被打得半死，怎么又派下任务了。”

　　南宫徽浑身一震，桌上的茶水也泛起了涟漪。这未免也太邪乎了，怎么忽然就出现在旁边了？虽然说两三个士兵他还是应付得来，但这毕竟是朝堂之地，还是小心为妙。于是，南宫徽立马装醉扑到在桌上，避免被瞧见他的脸。

　　后来听见那士兵头目哀叹：“跟你说个事，最近听说贵溪镇上有祭典，不知道哪个富商从京城运回一个黄金打造的三皇像。这么贵重的东西难免会被贼人盯上，金像运送会途经金陵落脚，所以这几天要加强城上巡逻，看到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哎呀……我这腿还没好呢，又要派遣任务啦？”

　　“可不是嘛，我虽说看上去没事，那也是受了内伤的。这新上任的太守事也太多了吧。”

　　坐在一旁的士兵道朝着南宫徽那边瞅了瞅：“咦？我看那个人有点眼熟，你们认不认识？”

　　他们认真地看了看好似没什么头绪，站起来走到南宫徽身旁道：“喂喂！起来起来，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啊？到这儿做些什么？”

　　南宫徽一听，糟糕，还是被认出来了。便只好继续装醉蒙混过去了。

　　他紧把脸埋在桌上，一手抱住“酒壶”，发出几声□□，道：“檀香……姑娘，乖乖别走，唔……走大爷我赚……赚够了钱，就要定，要定你了。那几个……花花公子，怎比得上我……我虽然……不富有，可我长得这……这么一表人才，你……怎么就，不看我一眼？”

　　南宫徽说得自己都在暗自发笑，虽然常年在江湖上混，但还是认识一些商道上的朋友。尽管金陵去过没几次，但香满楼花魁檀香姑娘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

　　两个士兵也嘿嘿笑了两声，露出色相。

　　看来这也不过是个潦倒的金陵风流子弟罢了，他们觉得眼熟也不奇怪了。只是，想要找香满楼的花魁，真是白日做梦，流落到这种简陋小店的穷鬼，人家又怎么会看得上你，让你看一眼倒也便宜你了。

　　“罢了，打两坛酒回去给兄弟们吧。”士兵头目道。

　　南宫徽依旧扑在桌上，不等这两人彻底离开还是不放心。酒摊老板一脸疑惑，喃喃道：“这位客官明明叫了一壶龙井，怎么还会醉，难道是我上错了吗？”

　　过了不久，两个士兵已经走远了。老板轻轻走过来，拍拍南宫徽的肩膀，道：“客官可是醉了？要不给客官上壶醒酒茶。”

　　南宫徽霍然坐起把老板吓了一跳，他把钱放在桌上，笑道：“这里钱是够的了，老板的茶还不错。”说罢便起身往远处走去。

　　“这……”酒摊老板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可算有了目的，既然贵溪上有祭典，来的富商大贾和能人异士肯定很多，况且金陵的士兵加强城上看守，八成不会马上到贵溪上来了。这可算是大好机会调查药引的事情，又能凑凑热闹，一举两得。

　　数日后，贵溪镇。

　　南宫徽拖着马走进镇子，虽然这里不算太大，但人却不少，远多于寻常的数量，有不少还是穿着华衣贵服的人。道路两旁的小摊摆得琳琅满目，小贩主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看来消息不假，镇上果真有好事发生。

　　他先到客栈里马厩安置好马，然后找了酒馆阁楼通风开阔位置歇下，喝上一杯好酒。

　　客栈里也来了不少富人，也有侠客，南宫徽提着酒，打算上前问候一番。突然大街上骚动起来，似乎有人进来了，大声地传来一句：“让开让开，小心别碰坏了神像。”

　　南宫徽很是意外，神像这么快就到了？难道是早定好良辰吉日，连夜赶至？

　　阁楼上不少人站起来走到栏杆上，想一睹神像之风采，南宫徽也不禁往前靠上去瞧瞧。只见六人拉马，六马牵着一架巨型推车，推车上放了三个大木箱子，用绳子固定在车上，盖子已然被打开了。而那个黄金三皇像，就放在大木箱中。因为木箱太高，街道两旁的的百姓是望不到里面的金像，反倒站在阁楼上的人们看得非常清楚。这每尊都有一人半高的神像应不是整座黄金，但就算是外面镀上那层，都已是价值不菲。

　　顿时，人们喝声掌声四起，南宫徽也不禁啧啧称赞。虽然这黄金打造神像确实是俗气的做法，但是价值连城的物品总是对人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不管是什么样的外表。这事办得如此轰动，看来镇上得加强百姓出入的监管，难免不会有人对神像上的黄金起了贪念。

　　三尊金像平稳地放在箱中，周围还塞着干草，避免神像损坏。太阳投下的光芒，在金像身上折射过来，耀眼夺目，灵气逼人。虽然很是耀眼，但还是能看出三尊神像分别是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

　　神像后面，还跟着一列轿队，似乎是坐着什么达官贵人，队伍一直走向贵溪镇深处。

　　听这儿的人说，晌午要举行祭典仪式，这次是一位王姓富商回来修建祠堂，其早年间一举中了探花，在京城成了达官贵人之后不久，便辞了官职做起了买卖，如今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便要回来拜谢祖先。为了迎接衣锦荣归光宗耀祖的贵人，晚上还举办了花灯会，还是一连三天。

　　这些南宫徽都不在乎，祭典无非也就是说一些感恩老祖宗的话，顺便一晒万贯家财，他就没有必要挤在一起看这个。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百草息元丹”的下落。

　　直到晌午，客栈里的人渐渐散去，大家应该已经到祠堂那边，连客栈掌柜也丢下店铺不管，径直往祠堂去了。客栈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便到酒柜上闻了闻几坛酒，然后取了一些酒往自己的浆袋里倒满。

　　“多谢啦。”说罢，放了几钱在桌面上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

　　街道上空无一人，却有一把声音从背后叫住他：“你什么人，为何在此处逗留？”

　　南宫徽转身，眼前此人身材魁梧，虽身上衣物不算华贵，也算得上体面。不过男子配着长刀，看来是一个武夫，却不像是江湖侠士。南宫徽笑道：“在下方才喝多了便休息了一会，着便要赶往祠堂呢。对了，未请教这位大哥……”

　　“敝姓王，是王老爷的主护卫。今窥视神像的贼人甚多，我正要加以看察。你快些走吧。”

　　王姓护卫说完便继续向街道走去，认真察看没一个角落，甚至小巷都要走个遍。

　　“还真是恪尽职守啊……”南宫徽默默道。

　　夜晚的花灯甚是美丽，花灯会在小镇上总比在城里多了一份温馨。温婉的姑娘和华贵的妇人都随着家主到了大街上，闲逸地走着赏着笑着。通街点着明亮的花灯，小河上漂浮着花灯，整个小镇弥漫着温暖又热闹的气息。

　　整个城大概只有南宫徽快步走着，这种场面他看得多了，都是大同小异，而且心里始终挂念着寻药的事，早已没了兴致。而他正要找那位衣锦还乡的王老爷，看到他正和客人在河上游船，现在他恨不得飞过去的时候，后悔着不跟江自流学学轻功。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王老爷终于是上岸了。只见一个男子低着头，死死地坐在岸边的石阶上，眼里仿佛失去生命的气息，上前问道：“这位小兄弟……”

　　南宫徽这霍然站起来，竟有些气血不足，摇摇欲坠，差点整个人搭在王老爷身上，却被两个人拦住，他道：“王老爷，总算是等到你了。”

　　无意外地被请到了客栈，南宫徽感叹，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南宫徽也没有太拘谨，道：“王老爷，在下南宫徽，是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江湖掮客。今天来向王老爷帮忙打听一物。”

　　王老爷想了片刻，道：“南宫徽，唔……好像没有听说过。可能江湖上的人物太多了，记不住。不过你说的那一物，不妨一说。”

　　南宫徽听完前面半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尴尬的面容，直到听完后半句才恢复过来，道：“在下正要寻一药，名叫‘百草息元丹’。”

　　王老爷皱了皱眉，道：“可惜，在下经营的是金饰，并非药物。不过，倒是听闻……”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一个仆人气喘喘地跑进来。

　　王老爷脸上有几分恼怒，道：“何事喧哗，没看见这儿有客人么？”

　　“不，老爷。祠堂那边的侍卫莫名其妙地被打晕了，三皇神像……”

　　王老爷急的站起来：“怎么，不见了？！”

　　“还在……”仆人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不过，三皇手上的金玉神器不见了。”

　　“坏了，这贼还真是精，那是整个神像最难打造的地方。”这次，王老爷的额头皱得比仆人还深，“一定要找出贼人！快，把县官们都叫来！”

　　“是。”仆人退下去。

　　南宫徽迟疑了一下，刚来第一天就被偷了，下手可真是够快。这件事他也许能够帮一下忙，能结交一下富商好友，不是坏事。

　　“老爷，在下不力，竟然被贼人亵渎了神像。”门外进来的正是今天那王姓的护卫。

　　王老爷轻轻摇头：“王奉，不怪你，你先下去吧。”

　　“是。”

　　不一会儿，客栈的房中聚满了镇上的官僚人物，大家脸上都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王老爷见大伙儿来得差不多，便对南宫徽道：“南宫兄弟，可否请回避……”

　　南宫徽拱手回应：“老爷不嫌弃，在下能够帮忙，让我听听大家的看法，也许可以给一些建议。”

　　王老爷点头应允。

　　知县第一个愤怒地站起来，道：“究竟是哪个家伙竟捣我祠堂，得罪了老祖宗可会让整个贵溪都遭了秧啊。要尽快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其他人也都开始纷纷附和，暗下咒骂那个偷盗三皇神器的贼人。

　　“好了好了，知县大人，我知道大家都非常生气。但眼下最重要还是怎样才能把金玉神器找回来。”王老爷道，“趁现在盗贼还没走远，看看大家有何良策。”

　　知县起身道：“我可以令十数快捕到方圆百里内打探巡捕，以及封锁贵溪，这样就多一分机会逮住贼人。”

　　护卫王奉站出来道：“神像第一天到贵溪遭遇盗窃，会不会是镇上的人所为，或许是慕名到镇上观看的人，我猜这人多半是穷困潦倒的山贼，才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盗取物品。”

　　一个衣着华服之人道：“不对啊，我听闻最近贵溪周围出现了不少精怪，都是动物修炼而来的，万一强大起来，便成为怪物了。我猜，会不会是怪物所为，盗取供奉之物作为修炼的器具？”

　　“我还是觉得是人为，我贵溪乃福祉之地，人气旺盛，精怪不易潜入。”

　　“慢，慢。”说话人却是南宫徽，“大家各有意见，再说下去也是争辩不休。不如在下对大家的意见辨析一番如何？”

　　在座众人有些惊讶，根本不知道开口之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居然也有资格跟他们插上嘴！

　　王老爷却不在意这样，只道：“南宫兄弟请讲。”

　　南宫徽拿了一壶酒，斟上一杯，道：“我觉得贼人应该还是在镇内。虽说神器相对较小，但金玉打造却有一定重量，而且形似刀尺，一定会引起城门守卫的注意。何况，大伙肯定认为他往外逃，便会派人马追捕，倒不如留在人满为患的镇上安全。”

　　他轻轻喝上一口，继续道：“而王守卫所说可能是慕名到城上观礼的人，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除非他曾经再次居住过。要从祠堂中不动声色地将神器偷出，而且很迅速地将器具藏好，不被人发现，这个人应该对贵溪每一角落都非常熟悉。”

　　一长者拍案而起，道：“那你是认为是我们贵溪人所为？这是供奉给老祖宗的神像，我们怎么可能会对祖先作下如此大不敬之举。”

　　南宫徽不客气地坐在桌面上，笑道：“先生莫急。守卫祠堂都是习过武术之人，要打下他们并不容易，要完全不留不下面貌身形的消息，必须快速把守卫击晕，这个人武功应该不错。所以，排除不会武功的一般老百姓。”

　　“那……那妖怪一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