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30、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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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武阳公主死了。
　　武阳公主去六公主的别院赴宴时，马车拔了缝儿，等着换车的功夫就被强盗突袭杀掉了。她美丽的头颅被强盗扔进了附近的小河里，还是被农妇发现报官才找到的。
　　在太后和贵太妃的追究下，京城的官府很快就找到了凶手，凶手又供出了幕后主使小刘驸马。
　　小刘驸马被赐自尽，刘老爷和刘夫人收回爵位、诰命，抄没家产，贬为平民。偌大的刘府，就这样倒了。
　　这个案子中间还牵涉了六公主，我不知道六公主做了些什么，总之这以后她再也没进过宫，也没再接受过召见。
　　京城里的人对武阳公主的事情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演绎。公主的经历太传奇了，不论是她飞扬跋扈的凶名，还是她不让驸马纳妾也不让驸马进门的悍妒，还是与情人招摇过市的花名，又或是最终被杀的凄惨下场，都激发了人们无比高涨的创作热情。
　　我大哭了一场，她对我是极好极好的，她对她喜欢的人都纵容极了，多亏了公主，我才能守住我的家业，保持我作为自由而独立的人存在，而她给我的自由自在，是她自己——一个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公主殿下一生都不曾感受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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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阳公主被杀一案的影响其实远不止这么一点儿。
　　那伙强盗为了能死得痛快点，招供了好几起悬案和已经结案的案子，这其中就包括玉儿的丈夫被杀一案。
　　那案子当时是以玉儿和人通奸、奸情败露杀人灭口结案的，只是一直没拿住奸夫，是以结案只有玉儿的口供和正夫人的人证罢了。
　　现在这伙强盗供述称，那少爷是他们杀的，他们并不是玉儿的什么奸夫，只是拿钱办事。而出钱买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少爷的正妻。
　　当初断案斩了玉儿的守令已经调任，新守令大约是与他有仇，特意把这个案子又翻出来断了一次。新守令宣布原判无效，特命恢复玉儿的名誉，给柱子和玉儿父母家送去了赔偿的银子，然后去那员外郎府上捉拿正妻。
　　然而那个员外郎家的人，早已换了一拨。
　　当时他家少爷死了，正妻抱着小妾的儿子回来准备守寡并继承家产。不想族人可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员外郎一家。他们有很多产业，却只有一对年迈的夫妇和一个守寡的女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这是镶了金的肥肉呀！
　　于是族人们先声称孩子是玉儿通奸所生，乃是奸生子，强行将孩子抢走卖掉了；紧接着他们找来一个佃农指认自己与那正妻有私情，又弄了个死胎假称是正妻与人私通生下的，遂在一族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将正妻沉了塘；最后他们将一个族人的儿子强行过继给了员外郎夫妻，通过这个继子，掌控了员外郎的家产。
　　员外郎夫妻以后的命都是握在别人手里的，除了战战兢兢地等着继子孝敬他们，又还有什么本事给儿子、儿媳陈述冤屈呢！受了惊吓的两位老人也没挨过多久，早在强盗落网前，就撒手归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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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的父母抱头痛哭，可是他们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柱子拿着二十两银子也抹了把眼泪。这些日子他背负了太多不该有的骂名。还有他那条断腿，天阴下雨潮湿的日子里都会隐隐作痛，街坊里的小孩子总拿石头砸他，嘲讽他是“跛子”“流氓”……
　　他捧着银子认认真真地感谢新守令还他清白，然后回来将银子拿给我：“太太那时为我奔走呼救，不知花了多少钱。是我没用，辜负了太太的好意，只有一条断腿换来这点儿，希望太太收下。”
　　我将银子给五妞收着做嫁妆，然后问他：“你我本是孤苦之人，本就该守望相助的。我现在有个主意，我想收你做养子，给我养老，将来五妞招个女婿上门守着，长子同你姓，你家也算是有香火了。你愿不愿意啊？”
　　柱子忙拉着五妞给我磕头，又敬了茶，这事就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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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成了我的儿子，做事却更勤快了，丝毫没有因为现在有了着落就懈怠起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以前是伺候主家，现在除了伺候主家，更是孝敬母亲，本该更尊敬些。”
　　五妞改口叫我“奶奶”，也像当初艾虎跟我读书一样随着我读书识字。她可比艾虎文静多了，艾虎一刻也坐不住，五妞却颇有天分，认字儿认得很快，没多久就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令人十分欣慰。
　　但是我要继续教五妞学别的，比如四书，比如诗词，五妞自己却不愿意。
　　我见她本有天赋，却对此毫无兴趣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再三问了几次，五妞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我怕读书读多了嫁不出去。”
　　柱子听了大约是怕我不悦，忙阻止她：“谁和你说的这些荤话！”
　　五妞委屈巴巴地说：“大娘、大伯们都这么说啊，他们让我别念书了，说我懂的道理太多了，将来的夫君不喜欢。”
　　柱子道：“胡吣！懂得多反而不好了，这啥歪理！甭听他们的，你就跟着奶奶好好念书，以后找个喜欢你读书的夫君。”
　　我笑笑：“不用说了，孩子喜欢就继续念，不喜欢就不念了，也没什么要紧，难道还去考状元不成？”
　　话是这么说，然而我还是挺难过的。我教五妞读书当然不是为了让她考状元或是当才女，纯粹只是希望她开心。既然读书让她不开心，那就不读了。
　　至于将来我的家业交到她手里她能不能守住……那时候我应该已作古多年，后面的事我管不了，更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