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逗你》亦河舟

51、因缘

　　酒店离学校走路大概二十多分钟。回去路上，姜岁没打车，温煜也就一直默默跟在后面。

　　今晚的他，算是逾矩了。

　　以往，因为清楚姜岁对这方面事情的回避，所以只保持朋友身份相处着，顺其自然地等着足够进一步发展的契机。
　　可这契机还没等来，竟然先等来了情敌。

　　虽然面对肆江的咄咄逼人，他也算是帮心绪不宁的姜岁解围；但说到底，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反问肆江。
　　说起来，如果他和姜岁的关系引起了肆江的误会……
　　那他还占便宜了。

　　到了学校，温煜还是把姜岁送到了寝室楼底。
　　姜岁对他倒没什么异样情绪。虽然也觉得温煜今晚有些反常，但也只当他在帮她脱身。
　　于是和往常一样，轻轻抿唇当作笑，轻声向温煜道谢道别。

　　回到寝室里，已经九点多，其他室友学习的学习，看剧的看剧，都在各干各的。
　　她们寝室都比较好相处，到了晚上习惯做事不出声，避免打扰其他人。

　　洗漱完，姜岁没像前几天那样忙着做别的事，而是窝到了床上。
　　想了想，点开了岑镯的微信对话框。

　　岑镯和蔡一舸一起考去了全国top3高校中另外的一所，在帝都隔壁的海城。
　　两人还在一起。

　　大学后，大家各自繁忙，没有保持高频度的联系。但姜岁和岑镯即使再久不说话，一聊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密。
　　而关于高中的故事，作为全程见证者的岑镯，无疑是最好的倾听者。

　　轻点几下键盘，一条消息发送了出去。

　　姜碎儿：镯，我今天，竟然
　　姜碎儿：碰到肆江了……

　　过了几分钟，那边回了过来。

　　岑镯：？？？
　　岑镯：我才看见！
　　岑镯：今天？他没在英国？？
　　岑镯：你等等

　　姜岁看着这一连串，脑补出了岑镯越来越风风火火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说话，岑镯又来了消息。

　　岑镯：……我刚去问了蔡一舸，他之前就知道肆江回国了
　　岑镯：然后吧，他觉得你和肆江也没联系了，就也没必要和我说了……
　　岑镯：这个狗男人

　　几分钟下来，整个屏幕都是岑镯的自言自语。姜岁哭笑不得，继续打字。

　　姜碎儿：我是在吃饭的地方碰到他的，感觉他那边好像是工作饭局，不太像咱们这个年龄聚餐的风格
　　姜碎儿：就很奇怪……这个时间

　　岑镯直接转发了和蔡一舸的聊天记录过来。

　　蔡一舸：肆哥他提前修完学分毕业，回来帮家里生意了
　　蔡一舸：好像是要长期待帝都那边
　　蔡一舸：我没细问……他和姜岁那关系，咱俩夹在中间太尴尬了
　　蔡一舸：其实……肆哥和姜岁分开后，没有和任何女生谈过恋爱搞过暧昧……他俩这情况，我不敢轻易掺和
　　……

　　怪不得。
　　姜岁解了惑，想起了找岑镯的正事。

　　姜碎儿：原来是这样
　　姜碎儿：镯，我其实是想和你说……

　　姜碎儿：就，如果
　　姜碎儿：我还对他有感觉，怎么办

　　那边静了一会儿。

　　岑镯：岁岁，就其实吧
　　岑镯：我们这些旁观者，也一直想问
　　岑镯：你俩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镯：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了……

　　当年，怎么回事？

　　姜岁也想问。
　　问肆江，也问自己。

　　这两三年，虽然没有刻意去回想，但每每因缘巧合联想到，或是梦到时，她都会尽量客观地复盘当初。
　　加上随着年龄变大，阅历增加，也渐渐察觉出什么。

　　现在想想，当初的她，也挺无赖的。
　　竟然一次都没有明确向肆江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所以，会不会是，得不到确定答复的他，在那样境况之下，才做出了阴差阳错的选择？
　　而如果，她当初有让他清楚知道，一切都不只是他的一头热，而也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

　　那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高二结束那天，接到那通电话后的开心，和紧接着看见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消息，构成了巨大的冲击，让当时的她心中除了受伤，再无其他。
　　自然也无法反思，捋清一切。

　　姜岁背后垫着靠枕，头倚在墙上。
　　呆呆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给岑镯回复。

　　姜碎儿：我也不确定…
　　姜碎儿：当时被卢老师和家长们知道后，我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加上学习越来越紧张，就想要不要等上了大学再谈
　　姜碎儿：可是又突然得知，他高三就要走了。当时就因为被蒙在鼓里而很摇摆了

　　姜碎儿：然后，大概因为两个人都没明确说自己的想法，都在肆意揣测对方，结果就阴差阳错，做了自以为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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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镯看完，有些唏嘘。

　　她回想起姜岁最开始那句话，小心翼翼回复。

　　岑镯：那你现在……是准备……

　　姜碎儿：。
　　姜碎儿：不知道

　　不知道，肆江是个什么想法。

　　但如果可以，她很希望两人能有机会，敞开地聊一聊。

　　就在这时候。

　　微信里，一个沉寂许久的账号，顶着写了“1”的红色小圆圈，出现在了消息列表的最顶端。

　　SIJIANG：姜岁
　　SIJIANG：有空出来聊聊么

　　姜岁看着这个变化了的id，心里被顶得闷闷的。
　　希望，不要是她在独自痴心妄想。

　　姜碎儿：…最近比较忙

　　肆江心一凉。

　　姜碎儿：但下周三晚上，有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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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肆江松了一口气。

　　他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出了些汗，意外又无奈。

　　SIJIANG：好，周三我来你们学校等你

　　姜岁没再回，揿灭了手机。

　　下周三，是学术部的换届大会。
　　晚上结束，时间大概不会早。可她也确实没别的空档了。
　　下周进入了期末周，要开始考试；周五还要去面试暑期实习的公司。
　　……周三，一次性弄明白吧。

　　又抱膝呆呆坐了好一会儿，姜岁才再次拿起手机。
　　微信里，在她久久没回复后，那个对话框又多了新消息。

　　SIJIANG：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

　　“SIJIANG撤回了一条消息”

　　SIJIANG：下周见

　　他撤回了什么，不得而知。

　　又和岑镯简单讲了情况，姜岁逼迫自己放下手机，不再胡思乱想，尽快入睡。

　　然而却，依然失眠到深夜。

　　***

　　周三。

　　晚上的典礼预计从六点半到八点。今年，温煜以前辈的身份，揽了主持人的活。
　　按道理说，在任部长应该来cue流程。可还没等姜岁纠结要不要挑战自己，温煜便主动提出了替她。
　　那时候，她有点愣。

　　心里是感谢温煜的。可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怀疑自己，在温煜的保护下，是否真的有成长。
　　好怕自己所以为的满足与成就，只是躲在别人遮挡于头顶的手掌下，沾了从指缝漏出的光。

　　姜岁思考了一下，没拒绝温煜，但自己在其他方面更加全心全力。
　　即使不在台前，也有很多机会锻炼自己。

　　温煜马上毕业了。他拒绝了海外名导抛出的全奖博士橄榄枝，只留在本校读研。
　　每当别人诧异问起，他就笑着说，学术路太艰辛，他还是攒个硕士学位尽快投身业界，做个社畜好了。

　　所有人都赞他拿得起放得下，姜岁却隐隐担忧。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恋，但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温煜星光熠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大会很顺利。姜岁最后作为卸任部长发言，很深情，也很真心。
　　大合照之后，这一届学术部，算是为一年的工作画上了圆满句号。

　　许多人还留在场内自拍留念，姜岁直接下了台，和大家简单告别完，拿上东西准备走。
　　温煜好奇，追到了门口。

　　“今晚有事么？怎么走这么急。大家说一起多拍拍照。”

　　姜岁瞄了眼门外——她提前和肆江说了地点和大概时间，不知道他到没到。
　　她不太希望这两人又来一遭那晚的场景。
　　她受不住。

　　“嗯……约了同学，时间有点赶。”

　　同学？

　　三年了，温煜没听说姜岁在帝都还有什么要好的“同学”。
　　要约早约了。

　　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所谓的“高中同学”。
　　肆江。

　　想直接问她，又怕自己管太多惹她烦。
　　正犹豫着，就看见了她身后，从门外黑暗处走出的男人。

　　男人一步步踏上台阶，头顶灯光一点点洒到他脸上。
　　立体的五官从阴影中一寸寸移出，在幽昧的会议厅外面，也夺人眼球。

　　姜岁注意到了温煜的停顿和他定格的视线。下意识转头，顺着望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头顶，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带着似曾相识的亲昵。
　　“结束了？”

　　姜岁轻微一颤，对上了他黑曜石般的眼。
　　而后下一秒，又想起站在对面的温煜。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同学”。

　　……有些尴尬。
　　结果还是面对面碰上了。

　　她轻咬舌尖，悄悄龇牙咧嘴了一下。
　　窘迫。

　　“呃……刚结束。”

　　又转回脸，对温煜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温煜哥，那我先走了。”

　　温煜静默了两秒，缓慢点了点头。
　　“天不早了，出去注意安全。”

　　这话，和那晚肆江暗讽温煜不靠谱，异曲同工。
　　肆江看了温煜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没喝酒，很清醒，他没回嘴。
　　只静静等着姜岁先挪步，再大步跟上。

　　温煜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像尊雕塑般，站定在了阶梯上。

　　那晚，他觉得肆江沉不住气。
　　可现在，他也感觉胸中气血翻涌，怎么都沉不下去。

　　而他看到肆江眼中，在面对姜岁时，连夜色都隐不住的缱绻与眷恋后。
　　才将将想明白。

　　沉不住气。
　　大概是因为……

　　爱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