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谢千娇

2、同桌

　　一节课周鹿都没怎么听讲。

　　她手臂撑在耳侧，神游天外。

　　南都二中是全省都出名的重点，师资力量雄厚，能考进来的人都不普通。

　　谢逐是高一下学期转过来的。

　　他的事情周鹿其实不太清楚，但这个人实在是很特别很有个性。他闯进她视线里的第一天，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谢逐在高一下学期已经上了两个月的时候转来，那时候距离月考还有两个星期。

　　这个时间点就卡的很微妙。

　　周鹿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模样清俊的少年跟着洪老师从前面走进来，狭长眼尾微扬，眼底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洪老师说:“这是新来的同学，以后就是我们五班的一份子了，大家欢迎！”

　　班上就噼里啪啦一阵鼓掌。周鹿低着头，还在和物理题做斗争。

　　洪老师往讲台另一边站了站，转头看着谢逐，示意他做自我介绍。

　　谢逐拿了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字带着力透纸背的锋芒，倒是和他所显露的气质很不相似。

　　他懒洋洋勾唇，声音清朗，不疾不徐:“各位好，我叫谢逐，逐鹿中原的逐，不是驱逐的逐。”

　　班上一阵会意的笑声。周鹿终于抬起头。

　　少年站在讲台上，微仰着脸颊的模样笃定张扬，恰是有光照了进来，将他的身影衬的遗世独立。

　　周鹿看的有点呆，一时竟分不清她究竟是做物理题做傻了，还是被少年的美色误了眼。

　　那是初见。

　　五班是名副其实的重点班，里面的学生大多傲气。谢逐刚转来时非常不低调，上课也不好好听，在书上写写画画，然后蒙头睡大觉。他坐在周鹿右后方，稍稍侧过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谢逐完全没有融入集体的想法。倒是沈辞中作为副班，友好的去敲过他的桌子，邀请他一起去阶梯教室听课。谢逐冷淡地说没空。

　　还挺个性。

　　两个星期后的月考，数理化卷子死了人一般的难。周鹿和郑雯挽着手走出来，郑雯差点哭了，两人一起讨伐出题人物理老师李某。周鹿轻拍着郑雯的肩膀，抬眼却瞥见谢逐从考场里走出来。

　　他看上去一身轻松，手里拎着一个文具盒，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带。走路还在走神，脸颊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绒。

　　他没笑，但神情温和闲适，比懒洋洋笑起来时还要少一点外露的锋芒。

　　周鹿莫名感觉他应该考的挺好的。

　　她一走神，拍着郑雯肩膀的手顿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

　　二中的成绩改的比谁都快，两天时间就改完了卷子。一个晨会的时间，红榜已被贴在了公告栏上，课间便围了一群人。

　　周鹿自下而上找自己的名字，在第五个名字找到，还未庆幸却听见身旁一阵惊呼。

　　她顺势抬起头，目光在第一个名字处定格住。

　　谢逐。

　　那是谢逐第一次强势地闯进别人的眼里，且不只是五班，而是全校。

　　他一战惊鸿，从此再也没从第一名的位置上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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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课，周鹿勉强收敛住心神，去找李太太。

　　她先去上了个厕所，到办公室时看见谢逐已经站在里面了。

　　她走到李太太身边，隔了半米的距离。谢逐在听李太太说着什么，眉眼微垂，不露锋芒。察觉到周鹿进来时，他抬眼，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周鹿回望，眉毛微拧，警告的神色。

　　谢逐忍着笑，嘴角边出现一个鼓鼓的小梨涡。

　　李太太才看见周鹿来了。

　　她收住话头，说:“你们都来了，那我说件事情。”

　　“我和洪老师说了一下，她觉得挺好，但还是要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周鹿有一瞬间觉得古怪。

　　什么事要问他们俩的意见？

　　她还没来得及细思，就听李太太问:“我想把你们两个安排成同桌，你们看怎么样？”

　　周鹿:“……”
　　谢逐:“……”

　　李太太说要换，那必须要换。李太太问觉得怎么样，那必须是好。

　　但问题是，他们，做同桌？

　　谢逐是好看不错，但性情也是顽劣乖张，周鹿觉得受不住。

　　她差一点就一步上前，但眼眸迎上李太太笑着的眼，周鹿顿了一下，咬牙说:“行。”

　　她没看到，谢逐站在一旁，隐蔽地轻笑了一下，短促得像一缕风。

　　李太太却注意到了，微眯了眼看过去:“谢逐？”

　　谢逐在周鹿闻声看过来之前收回了笑，敛着眉眼道:“我没意见。”

　　李太太放心地说:“周鹿上一次期末考，总分排年级第七，语文和英语单科都是第一，”她顿了顿，“理科就稍差些。”
　　“把谢逐调到你旁边，也是老师的一片苦心。谢逐理科非常好，但相比较之下文科就没有那么擅长。你们要相互促进，相互学习。遇到不懂的问题要互相请教，争取把成绩稳步提升上去。明白吗？”

　　周鹿应了声是，李太太满意地说:“你先出去吧，谢逐先别走，我还有事和你说。”

　　周鹿出去了，在拐角处遇见英语课代表沈瓷，帮着她搬了本子上楼。

　　三月艳阳天，已经有些热意。周鹿去洗了一把脸，碎发被打湿粘在额前，衬的眼睛干净又澄澈。

　　她一路走回班。走廊上阳光敞亮，栏杆映出耀眼的金光，周鹿伸手挡在额前，不一会儿感觉到热意。

　　她叹气，想起日后和谢逐的同桌生活，有点发愁。

　　快上课时谢逐才回来。

　　这一节是政治课。

　　周鹿翻开书本复习，沈辞中在一旁刷题，两个人认认真真的，谁也不打扰谁。

　　周鹿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沈辞中成为同桌的了。大概是在他们成为正副班委之后。要兼顾学习和管理班级，身边坐着搭档自然最方便不过。

　　要换同桌的事情，周鹿没有告诉沈辞中，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而且从潜意识里来说，她不是那么愿意换同桌。

　　说不明白是什么心理。

　　洪老师教政治的，夹着一大教案匆匆赶来。

　　她上课时提了这回事，轻描淡写的:“谢逐和沈辞中下课换一下位置，沈辞中和林原一起坐。”

　　沈辞中抬眼，认真应了。

　　他一向是可靠的副班，洪老师对他再放心不过，略略点头，又看向谢逐。

　　谢逐对她笑笑，目光落在左前方的少女身上，唇角不甚明显地弯了弯。

　　课间谢逐和沈辞中换了位置。

　　他把书桌搬过来的时候，周鹿才发现这个人东西真的很少。

　　他书包空荡荡的，多是一些竞赛题，上课要用的书全都堆在桌洞里，比班上其他男生的都要整齐。

　　当然，谢逐上课基本上是不看课本的。整齐什么的，只是因为根本不翻而已了。

　　周鹿在背英语单词。谢逐把课桌和她的对齐，弯唇笑说:“班长，好巧，我们成同桌了。”

　　周鹿认为他这纯粹属于撩闲和没话找话，兀自背她的书。谢逐也不恼，随手翻了本语文阅读题出来，开始叫魂:“班长。”

　　周鹿不理他。

　　“班长？”

　　“班长……”

　　周鹿终于放下书冷着脸看他:“什么事？”

　　谢逐手撑在桌上，黑眸盯着她:“别老背书了，出去玩吧。”

　　“李太太让我们互相督促学习，我觉得你这样应该挺闲的……”周鹿忍无可忍道，“……又叫我干嘛？”

　　谢逐指了指桌上，示意她去看那本阅读题，神色认真:“课代表，我有题目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尾音上扬，戏谑逗弄的意味。

　　周鹿深吸气:“哪道？”

　　谢逐就开始翻那本阅读题:“等一下，我之前做了标记的，等我找找。”

　　“……”

　　天边云霞散漫，靠窗的位置，少女侧过头去看题。

　　少年手撑着脑袋，垂眸神色温和。

　　少有这样让他感到宁静的时刻，一切都像漫天云霞一样，柔美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