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谢千娇

3、第 3 章

　　南都二中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实行强制性的晚自习。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六点差十分，晚自习从六点半上到九点半。

　　班上同学大多数都是早中晚饭都在学校解决，毕竟时间太紧，要回家根本来不及。周鹿也不例外。

　　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周鹿低头记着笔记，手里的笔被夕阳镀上一层薄薄霞彩。她偏头，思绪短暂地清空几秒，在想晚饭要吃什么。
　　周鹿有点挑食。她的外婆早年当过饭馆的掌厨，这让她一开始都吃不惯南都二中的饭菜。总觉得米饭夹生，糖醋排骨太酸，菠菜太涩，连土豆都不糯不香。
　　这挑食的毛病后来也是生生被二中的食堂征服。

　　周鹿用笔尖在纸上轻轻地点了点。
　　好吧，土豆排骨配米饭，就它。

　　她托腮，开始认真听课。

　　一班的物理老师姓李，大名明华，一班同学亲切地称呼他为“华哥”。华哥其人，讲课质量没的说，然而一口乡音，总是能轻松把人带入甜蜜的梦乡。
　　华哥是个阴阳人，除了一班他还带了五班的学生。曾有一名五班学生振臂高呼:“为什么华哥叫李明华？因为小明考不上高中，李华考不上大学！”
　　当然事后这名学生就被拎着耳朵去教训了，在晨会上做检讨，还要打扫一星期的梧桐道。但是此后这个梗就被流传下来了。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华哥把内容全部讲完了。
　　周鹿勉强挣出困意，她估摸着华哥要讲作业，于是摸出红笔，但眼神模糊对不准焦距，笔摔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还摔在了她同桌的脚边。
　　这笔贵还娇气，摔一下就不怎么出水了。周鹿心疼得抽气，伸胳膊去够，却够不着。
　　她下意识开口:“能帮我捡一下吗？谢谢。”
　　话音刚落她就想起来，她换同桌了。
　　如果是沈辞中，肯定二话不说就帮她捡起来了，但谢逐……
　　谢逐应该也会帮她吧，举手之劳而已。
　　但周鹿不敢那么肯定，毕竟谢逐是出了名的阴阳人，忽冷忽热忽晴忽阴，脾气性格和他的分数是两个极端，变化莫测。
　　她迟疑了一下，默默把手缩了回去，谢逐不帮她也没事，等他走了她自己捡。

　　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推翻了。
　　一只手握着笔，送到她面前。
　　谢逐的皮肤很白，手指也是，纤长而骨节分明，不意外的好看。
　　周鹿盯着笔，愣了一下。
　　谢逐索性把笔放在桌上，手缩了回去，但还在周鹿的视线里。
　　头脑昏沉，她用了一点时间反应。
　　然后下意识开口说:“谢谢。”

　　那只手顿了顿，微抬又重新放下。
　　周鹿一瞬间以为谢逐要上来敲她脑袋了，可他也没有。
　　谢逐用他一向懒洋洋的语调说:“谢什么谢，捡只笔的事，谢两回。”
　　顿了顿他又说:“跟我需要道谢吗？”

　　“……”
　　“……”
　　周鹿盯着笔，眼睛一眨不眨。
　　为什么这么言情小说的一句话，被谢逐说出来，就这么神经病。
　　她不明白。
　　不明白的周鹿冷静地问:“你有什么毛病？”

　　谢逐:“……”
　　他冷静地转回身继续听课:“我没毛病，听你的课。”

　　李明华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看了他们一眼，没言语。
　　铃声响，他把粉笔扔回讲台，捏着指关节慢条斯理地说:“下课。”

　　话音未落，桌椅撞动的声响不绝，同学纷纷冲了出去。
　　物理老师站在台上收拾东西，瞥见教室里只有谢逐没走，随手指了他一下:“你过来，帮我把这些器材搬到实验室去。”

　　谢逐哦了一声，没对他这压榨学生午休时间的行为表示不满。

　　学生在前面搬着东西走得轻快，腿迈得又长又快。李老师跟在后面，手里只捧了个保温杯，慢悠悠喝着茶，教学书都在谢逐手上。

　　初春的天光明净，一只鸟雀飞落在走廊的栏杆上，喳喳直叫。

　　谢逐搬完功成身退，转身就要走。
　　“哎，”李明华叫住他，“怎么和周鹿坐一起去了？”

　　谢逐坦荡地说:“互相促进嘛。”

　　李明华差点笑了，举着保温杯指着谢逐:“你省省吧，就你那鬼心眼我看不出来？”
　　谢逐还是坦荡地看着他，好像根本听不出来他这句“鬼心眼”的评价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李慕老师说了，周鹿文科好理科稍逊，而我刚好相反，互补的话，没人比她更适合我。我只是想拔高文科而已。”
　　李明华:“是，李老师倒也说了，有个姓谢的小子老早就来找她说换座位的事。”

　　谢逐:“……”
　　他就知道李太太人老了记不住他的殷殷嘱托，转头就能把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