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的春天》胡小白

4、第 4 章

　　之后，有那么一千四百多年我和徒弟安心修炼。闲敲棋子落庭花。忙了就猛敲棋子落庭花。
　　虽然我们的进度不是一日千里，可也至少是一日千米的速度，每次杨戬来做客了都要夸一夸我，夸我徒弟的修为又离我的近了一些。
　　哮天犬都不吃肉的，可我徒弟辟谷之后还是成天吃肉。有一次我们去山外的镇子里游历（其实应该叫做游玩），他把我硬拉进酒楼里，他吃我看着。
　　就算是活了好几千年了，看他这么个吃法儿的我也是心惊肉跳的。后来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只把肉挑着吃了而不吃菜，他很尊敬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对师傅您的敬重啊！”我大喜，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徒弟讨我喜欢有出息。
　　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一千四百年，这期间我依然是那么爱着我的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喜滋滋的，让我充满了力量。
　　我不喜欢什么“光合作用”的解释——这是太阳的爱，是爱呀。

　　一千七百四十年后，按尘世间的说法是一九三八年，某一天，徒弟正好在外历练，我一个人守在洞府，突然接到上天的一封通知，封面上说我要历一次劫。我打开这份通知，立刻有一个大霹雳砸在我头上，这雷把我劈得外酥里嫩的，好疼啊！法力好像被束在我的体内，怎么也拿不出原来的水平了。
　　正在暗自心惊，赶上龙文章回来了，他吸着鼻子笑眯眯地进来：“师傅，你趁我不在烧烤呢？这么香~！”
　　怎么几天不见自己的徒弟有些气人了呢……
　　我哆哆嗦嗦地开始看通知，希望里面能有个联系电话之类的我好给有关部门投诉，结果发现内容是这样的：

　　（天劫部门专用公函）
　　（内容打印有效，签字打印无效）
　　“通知：
　　你被雷到了吗？雷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以为这就是你的天劫吗？
　　你错了！
　　你的劫数将在四年之内出现，我们会封住你的一部分法力，尽管你本来就没多少（划掉重写），撑过四年没出事算你走运的！
　　你不会那么走运的！
　　混沌阴阳道天劫部门执行科副科长：李爱国（签章）、刘向阳（签章）

　　鸣谢： 通知内容模板及形式由生杀予夺、混沌阴阳道天劫部门名誉主席：胡雪提供”

　　我恨恨地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记在心里以便日后寻仇，然后才软绵绵地萎顿在地上。
　　暂时法力受限并不是什么头大的事情，问题是最近徒弟频繁地出门历练，这是个家国动荡的时期，他跟着人间的军队走遍山河，看着国土沦丧，越来越不安定，每次召他回来明秉，他的魂都好像没回来一样。
　　我保持着黑黢黢的模样，叹了口气说：“是福不是祸……”
　　他看了我一会儿，很纳闷地重复：“……师傅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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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死我了，随他去吧。

　　后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一块入世看看吧，都说入世挺好，可以享受最惠国待遇什么的。
　　又试了试法力，发现不仅被束缚住了一大部分，能力也不好用了，变成一个人之后得有三四年时间不能恢复成原样，或者变成别人。
　　那么就变做一个德高望重的爱国知识分子吧，一是可以略为清静地生活，顺便帮助我那热血沸腾尚不自知的徒儿。二是过了几十年后人人纷纷写书说自己遇到过某某文豪，真假难辨，不会带来很多误会。
　　有好多年没出去了，对人世间很不了解，我隔空取物，搬运来一摞当前最流行的新知言论，发现了一个名字。很好，一身正气，清颧的脸色修长的风骨，心中包容着民族之魂——虽然名气太大了，不知道对人家好不好——就是他了。
　　我默念一句：我是……摇身一变，过大的法力消耗让我扶住书桌，慢慢坐下。
　　随手翻动着刚才看到的写这位文豪事迹的著作，看了一会儿愈加钦佩，感觉肩上责任很重，就算天天闭门不出也不能做出什么有差池的事。
　　然后目光扫到书的标题，冻结住：
　　……《周樟寿先生生前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