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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他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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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屈一指的大学象世外桃源,充满了甜美的园林气息。儒雅之风激荡水镜涟漪,绿野清林飘渺醇醇书香。凡是踏入这种境界的俗人,会对这种人为营造的氛围产生敬仰之意,不自觉地收敛恶俗,配合着清新空气,融入到清雅脱俗的读书境界里。
当然,青年男女总不忘成双成对。花前水边,便常常有鸳影鸯随的佳景。
可怜的杨世杰,身高一米八五,长相有些粗犷又不乏可爱——尤其是他一哂,小麦肤色的笑容中露出两粒尖尖小虎牙,惹得大片大片的少女仰慕。学院首屈一指的阳光才子,同时也是跆拳道的三带高手。照理,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结论反而令杨世杰目前的处境更加楚楚可怜。
他隐身在古木树干后面;躲在潋滟水光与诡异耸动的叶荫之中;呼嗬呼嗬地喘着大气;睚眦并裂。
有一对、两对、或者更多的大学情侣们,在距离杨世杰几步之遥的林间小道上来来往往。他却浑然不知,完全沉浸在对未知压迫的恐惧中。
对了,他的家族世代富贵;可是人无完人、事无全事。家族风光的背后偏偏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私——通灵力、阴阳眼……举凡与鬼怪沾点边的超能力,杨家隔代传一种能力。
这简直是造物主给杨家开的一个国际玩笑。杨世杰翻着古老的家族记录时如此嘲弄着。他会嘲笑,也有他的道理。因为他好死不死地抽中了大奖——不仅是隔代单传的主,还每样都沾了一点边。
昨天他还在对外宣称有一点点象闪灵一般偶尔显灵的阴阳眼,今天,他可以自豪地吼着:俺还有芝麻粒大小的灵媒体质!
自豪个屁!
杨世杰抖得快尿裤子了,眼泪吧拉吧拉地糊在脸上。
半调子的悲哀就是自知能力不足;有时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惨况要是被人看见了,他一世的英俊威武帅气之名就毁之殆尽了。
所以他本能地在第一时间狂奔到阴暗角落里抖索着。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抱头呜咽着——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挤出肉壳。
“又是哪位大神啊?别这么玩我行不行?”
有了一个叫莲华的水鬼在周边晃荡,时不时给他致命一惊吓,已经造成童年阴影啦!以目前的心理建设程度,实在不能接受另一尊阴阳界的大神出现啊。
杨世杰埋头苦思,为自己多灾多难的命运唏嘘不已。他右眼皮一直在跳,跳得小心肝儿都抽得生疼生疼的。
他有预感,这一回没大神出现最好;要有大神出现,绝对比莲华凶悍。
“世杰!”有人在他背后猛拍肩膀,把他吓到一弹。
来人看清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天哪!你在哭?!不会吧?又和宝贝未婚妻吵架啦?”来人半隐半现,叶荫抖动中泄下一丝阳光,照亮他耀眼的红发……
杨世杰眨眨眼,再看。
呃,是黑发!墨如子夜般的黑色!
来者象狐狸般诡异的笑脸上,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世杰。
这个人……
杨世杰一时恍惚,愣是没想起来者何人。
直到对方皱紧了眉头,胸有成竹地问:“喂!杨世杰,你不会又忘了我是谁吧?”
就这么轻轻提醒着,杨世杰突然想起来。
啊!是学校的活跃份子啊。
叫什么来着?
“赤灯啦!赤灯!”对方豪爽地拍响他的后脑门,令他丢在九霄云外的回忆又统统回笼。
对了,刑赤灯!
刑赤灯,身高一米七八。长得削瘐,皮肤白皙,象多年不见阳光的病苗一般。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四生,仍然象猴子一样在校园里上窜下跳。他在男生和女生的交际圈里都很受欢迎,无关爱慕,仅仅是单纯地受欢迎。
此人是天生的社交动物,能够凭着本能快速地调节情绪适应人群。
本来是和杨世杰毫无交集的人,因为一次意外,居然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至于是什么意外……杨世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算了,至少知道对方是刑赤灯就好。
刑赤灯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块素色的手帕递过来。“给,把脸擦干净吧。真服了你,居然痛哭流涕。”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个异类!”
“我有什么办法。”杨世杰一边稀哩哗啦地抹去狼狈,一边跟着赤灯走进阳光之中。
正午的春阳稍大,暗示了酷暑已经近在咫尺。
“小瑶又和我闹,连订婚戒指都砸在我脸上了。”
“啊呀,这回闹得够大。又怎么了?”
“莫名其妙!”杨世杰冷哼,恍恍惚惚地想着……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又好象没有……“就因为有个女孩子送我一块巧克力。人家是白色情人节送的好心巧克力。小瑶居然因为这个吃醋!”
贺瑶那妞,表面上很成熟、很女人、很内敛——整个一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模样。可惜,再好的伪装女人,一旦牵扯到杨世杰,就隔三岔五地发羊颠疯。刑赤灯本来不了解的事情,全凭杨世杰一张大嘴巴宣传,现在无所不知。要怪的话,就怪着女王陛下的他就一传说中的怨男,动不动就找人絮絮叨叨以求发泄怨气吧!
不知不觉地,刑赤灯就变成了杨世杰第一个倒苦水的朋友;后面还排着队,无非是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大家都忍耐着听完他和小瑶的故事,再适当发现一些感慨。
至于刑赤灯本人,高兴的时候称呼小瑶为“杨世杰他老婆”,不高兴的时候就直呼“疯婆子。”
想到这,赤灯象狐狸一样眯起细长的眼睛,透出狡诈的光芒。
“好乖、好乖!”他拍着杨世杰的肩膀,很用力。“别和老婆计较得太多。多安抚两下就行了。”
杨世杰撇撇嘴。
“我哪天不安抚她?真想不通,为什么我非要忍受她这么变态又猖狂的醋劲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只要入了她的眼,也是铁证确凿。”
“我到底是前辈子作了什么孽?居然被她这么着耍弄?”
刑赤灯在他旁边哈哈大笑。
杨世杰看着他的笑脸,也忍不住傻傻地笑起来。
“不是我说哪。赤灯,只要有你在,我的心情就跟着变好了。”
“那好哇。请我吃一餐吧!”
切!杨世杰暗啐。每次都被刑赤灯大力安慰一番后就被狠敲竹杆。偏偏杨世杰抱有感恩的心情,就算抱怨赤灯敲竹杆的手法太老套,仍然乖乖地掏出荷包给他买单。
似乎这样的行径也曾引起过小瑶的不满——杨世杰恍恍惚惚地想着。
“这次你又想吃什么?”
妈的,赤灯是饿死鬼投胎吗?每次的竹杆都用尽敲骨吸髓的力道。
是啦,小瑶为这事还发火了。坚决拒绝靠近刑赤灯。
“你愿意做他手里的傻子,那是你的事!”小瑶狠狠砸碎他家的古董花瓶时大声怒斥。“别扯上我!”
“我警告你,杨世杰!你要再和刑赤灯这样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我们俩就玩完了!”
想到这,杨世杰心一跳。忍不住左右张望。
“你在看什么?”刑赤灯好奇地问,随即了然。“放心啦,你老婆今天陪着郑婷婷去逛街了。”
换句话说,小瑶现在不在学校里。
杨世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是不知道啊。”杨世杰忍不住了,又化身为千年怨男。“有家室的人就是累啊。什么事情都要顾虑着老婆、老婆的。就连邻家小女孩抛个若有似无的小小媚眼,我也要连蹦三尺高的避开。不然,就等着回家跪洗衣板。”
刑赤灯被他的怨男口吻激得狂笑。
“你还没结婚哪!”赤灯拿手揩去眼角的水光。“要真的结了婚,那该怎么办?”
“是啊。真结婚了怎么办?”杨世杰愁眉苦脸的。心里的悲愁影响到外表,就是一团虎背熊腰的壮硕之姿,硬是佝偻成了七老八十的小汉。
把赤灯给乐得,一脸诡异的笑容,真幻化成狡猾的狐狸般。
“二份红酒牛排套餐,二份蜗牛,二份奶油海鲜披萨,要最大号的!二份瑶柱烩饭,外加水果茶一壶和一杯鲜榨橙汗。”赤灯优雅地合上菜单,反手递出——错过侍者接应的手,直接交给杨世杰。“我点完,到你了。”
这样的意外,令侍者措手不及,手上拿来记载菜单的小本子差点掉在地上。
杨世杰观察着赤灯脸上不怀好意的狡笑,不下一千次地猜疑着:他是不是为了看侍者的糗相,才故意点这么多?
杨世杰合上菜单,递给侍者。“一杯奶茶。”
赤灯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讥笑着。太好笑了,他点全套还不够,世杰却只要一杯奶茶?这就是看着都饱?
笑到连支撑的力道都没了,赤灯彻底趴在桌子上。
杨世杰拿指关节轻敲桌沿,小声提醒着。“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世代豪族总会表现出表里不一的特质。比如杨世杰,就是披着优雅贵公子人皮的千年怨妇。
赤灯拿手撑着半边脸,很没形象地坐在杨世杰对面。
杨世杰沮丧地翻个白眼。既然朽木不可雕,那就干脆忽略高级餐厅里异样的打量视线吧。他垂下眸,假装很认真地眼观鼻、鼻观心。
赤灯拿着汤匙敲高脚杯的杯沿,发出轻脆的“叮铛”声。
“喂!”他开口,引起杨世杰的注意。“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受不了现任老婆的醋劲,干脆换一个好了?”
杨世杰一口奶茶含在嘴里,惊骇莫名地瞪着他。
是啦、是啦!小孩子之所以好玩,就是因为一句玩笑话也可以激起十成反应。赤灯好笑地看着杨世杰。
高级餐厅里,为了营造一种温馨的用餐氛围而起用了暗色系的设计。这样的环境里,常常会应客人的要求而在洁白的餐桌上置一枝柔光蜡烛——既满足客人平和的心灵需求,又制造出一种罗曼蒂克的氛围。
刑赤灯飘逸的黑发被邻桌的烛光反射着,散出一种压抑的光芒。
杨世杰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觉他发上闪耀的是之前错认的红色光芒——欢快、明亮的色彩,又隐含着一种极端的危胁……
奶茶在他的嘴里莫名释出酸味,杨世杰咽下去,不动声色。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和小瑶分手!”
“真搞不懂你们的关系!”
明明抱怨得很,一旦提及“结束”、“分手”这类词语,杨世杰就瞬间镇定。坚决不肯分手的不是贺瑶那个疯婆子,而是被虐得叽叽歪歪的千年怨男。
杨世杰什么都愿意妥协,独独对于“和小瑶分开”这件事,坚决不肯妥协。
孽缘啊。刑赤灯在心里感慨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她改变改变啊?”赤灯婉转地提醒,说话的谨慎口吻和脸上张狂的笑容形成反比。
说到改变,杨世杰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他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自己在二十几年里所作的一切努力,结果当然是——
“全部付诸流水!”
说到激昂之处,千年怨男忍不住轻捶桌面。
刑赤灯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合着,一边不停地塞食进嘴里咀嚼。美食不常吃,趁着有冤大头在此,狠塞!
“不如这样吧!”吃完了,把嘴巴抹干净后的刑赤灯,又恢复成狡猾的狐狸微笑。“既然之前的方法不能改变,就用用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杨世杰学着他的样子,好奇地倾身。两个人头凑得更近了。
赤灯狡黠地微笑着,微光下,他的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
“你家,不是有一尊木雕么?”他轻轻地发问,挖出杨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向那雕像许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