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鬼的心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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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奇怪的响动惊醒王威。
他的手一动，感觉置于掌中的阴寒。不只手中，胸口也有寒气飘散。
是莲华！
他不动声色地张开眼，凝望着洁净的天花板。眼眶中有热流窜涌，王威压抑着。
仅仅是呼吸频律的轻微改变，莲华也被震醒。她迷糊着抬头，目光迷蒙地看着王威。
“醒了？”
“嗯。”
冬阳的光芒一如既往地洒遍世界每个角落。静谧里交换简单的对话，仿佛不曾有过分离，不曾有过伤害。
窗外，两个男人或手插裤袋里傲然站立、或跷着二郎腿闲闲浮坐。两人都密切地注意着室内动静。
“好甜蜜啊……”坐着的红发帅哥拿手指揩去眼角水光。
阎青投给他思绪复杂的一眼。
红发男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感动？”
“怎么感动？”阎青咕咕哝哝，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莲华恋爱的事实。
“那男人有什么好？瘦、没实力、智商高点又怎么样？我一个弹指就可以把他变成弱智。”
红发男发出“哧、哧”的笑声。“你真这么做了，就和阎烨一样犯了天规。”
“赤灯！”
名字叫赤灯的红发无谓耸肩，从额前的长发里直视阎青。“我说得很过份么？你们俩兄弟到底是兄弟。无论做事的手法也好，思想模式也好，或是看女人的眼光……”
“你要说莲华一句坏话，我就揍你！”
“啧！我不说。”赤灯眯起眼睛，没有眼白的黑眼睛象两颗黑耀石反射了冷阳的白光。“我不和你比蛮力。天界战牛！”
战牛是阎青的称号。作为上任的天界战将，阎青以蛮力出名，象牛一样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因为天界都尊称他为“战牛”，意思是他的蛮力象发狂的牛一般令敌人胆战。
不过，遇上了神格更高的阎烨，他只能甘败下风。
“女人是祸水啊。”赤灯看着室内的温馨，慨然长叹。虽然莲华生前对他蛮不错的，可是他仍然很庆幸自己远离了祸水。“一个女人，可以让兄弟阋墙。”
“阎烨做错了。这和莲华无关。”
赤灯不置可否。
看着床上两人久别重逢的紧紧相拥，赤灯玩味地勾起笑容。他转头，发现阎青不自觉地眯眼。“喂，你杀气太重了。莲华会察觉的。”
阎青立即放松。严格说来，他完全不愿意做出让莲华讨厌自己的事情。阎烨已经做出了坏榜样——除非必要，莲华对阎烨绝对是避之不及。
“与其让她讨厌我……”
阎烨在激战中与弟弟拳拳相抵的交锋。面对阎青不断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折磨莲华，阎烨只是低沉地发笑。
“与其让她讨厌我，不如让她憎恶我。与其让她继续憎恶，不如就在这一刻彻底毁了她。”阎烨的回答令阎青心寒；而阎烨在瞬间就看穿了阎青的心思。
“你就去保护她吧。”阎烨暗哼，鄙视着自己的弟弟。“就拼尽全力地去保护她吧。”
“我照样折了她的翅膀！”
阎烨想杀了莲华。
阎青不寒而栗。
如果莲华继续做鬼，仍然会受制于阎烨；迟早会让阎烨称心如意。不如做人！阴魂的命运由转生互换为关键点。要摆脱阎烨的控制，第一步就是实现莲华的心愿——做人！
赤灯看着阎青脸上变幻莫测的阴霾，敏锐地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想当年，你小的时候……”
阎青听着“想当年”，忍不住面皮微抽。
“是个多么听话的孩子啊？阎烨指着东边，你就啪啦啪啪地跑去东边，指着西边……”
“我不会去西边。”阎青哼声。
赤灯点点头，笑嘻嘻地承认。“对，你不会去西边。你怕魔鬼。”阎青算是异类了，小时候听多了西方鬼故事，神仙也害怕魔鬼。
总结：“不论小时候多么听话的孩子，长大了就会叛逆。”
阎青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窗内。
“哎呀、哎呀。”赤灯拍拍手，慢慢站起来。他和阎青一样，站着的时候把两手插在裤口袋里。比起阎青象熊一样宽阔的厚肩窄背，赤灯多了一份玉树临风般的飘逸感。
二十一层楼高的窗风，北风呼啸，吹得赤灯一头红发狂舞飞扬。他伸出手，优雅地拨开遮目的红发。笑咪咪地注视着窗内。“一定要进去打扰、打扰了。温馨归温馨，万一干柴烈火地烧起来了，我们这些看客就太尴尬了。”他说着，弹出响指。衬着灰蓝色的天空，红发的身影越来越淡。
阎青冷冷地看着他隐形。
“一起进去吗？”透明人发问。
阎青摇摇头。“你还是快点进去比较好。”他说。
隐形的赤灯贱笑。“怎么，你怕自己看不了床戏？”阎烨在这方面就比他弟弟要变态多了。
阎青再度摇头，笑得高深莫测。“如果你晚一秒进去……”
“就会怎样？”赤灯非要等到答案。
“何不掐指算算？”阎青提醒他。
嗯？赤灯刚刚掐了半指，便仰头。
凌空而下，半瓶矿泉水“铛！”一声砸在隐形人的额中央，再气势非凡地反弹、落在隐形人的手中。
阎青笑得前仰后俯。靠，贼他妈的搞笑。
就算是隐了身没人看见，阎青也可以猜到赤灯脑门上顶着一个大肿包。
赤灯握着半瓶矿泉水，呐呐的。“怎么会……这楼上的住户真没公德心。这样丢垃圾，会砸死下面的人啊。”
“哈哈哈……”阎青狂笑，接到赤灯丢来的水瓶，须臾便让瓶子腾空消失。
赤灯碎碎念叨，信步穿墙而过。
床上的一对正激情热吻中。莲华忽然绷紧，推开王威。
“莲华？”王威不解地看着她警觉地环视四周。
“哇！”赤灯捡了个角落狂放不羁地蹲下，狠揉脑门肿包。王威听着异声，忍不住跳起来。
赤灯哧哧地笑。“抱歉啊，小帅哥。我不是有意进来吓你的。”
“妖道！”莲华说得咬牙切齿的。
赤灯莫名委屈。“莲华，我又不是仇人。你干嘛每次发现我都老大不爽的？”难道是前世的意识残存，本能对妖物保持敌意吗？既然如此——“你前世还抱着我、摸过我的头……”
王威瞠大眼。
“虽然我当时是化身一只小狐狸……”
“妖怪就是妖怪。”莲华哼身。她可没忘记，这妖道不仅爱捉弄人，还擅于取人性命。下意识地，莲华在王威身边支起水样结界。
难道，又是王爷那一伙的？王威呆在结界里不动声色。
“你又来做什么？”莲华冷哼。“王爷的跑腿。”
“你老是叫王爷、王爷的。小心阎烨听见了会不高兴哦。”阎烨的怪癖之一，就是不能容忍莲华低声下气地叫他“王爷”，非要莲华卑躬屈膝地叫他“阎烨”或是“小烨烨”才高兴。
不过——
“这次我来，不是给阎烨跑腿。”事实上，他也没帮阎烨跑过几次腿。只是喜欢象定时闹钟一样，提醒莲华回阴界吃东西。结果日子长了，就被莲华误以为是阎烨的跑腿。和阎烨无关啊，赤灯在心里为阎烨叫屈。
“我是受另外一个委托。”
莲华想了想。妖道个性孤僻，谈得来的朋友是屈指可数。如果不是阎烨……
“阎青委托你？”她讶然。
赤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头。“是啊。听说你许了愿望。”
莲华愣住。
愿望？什么愿望？
早在多年以前，赤灯就常常诱着她许愿。
“你个性淡漠，对什么都不在乎。我还以为你水鬼做得久了，多少会有点不正常的贪欲……”这是赤灯常有的说辞。他活得越久，对揣测心理活动这些事情就越感兴趣。甚至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探索欲，常常和异于常人的有能之士玩着“你猜我猜”的攻心游戏。无论对方是否在游戏里取胜，他都会将对手囫囵吞下。
总之，阎青、阎烨、赤灯这三个家伙没一个是正常的。
自从王威融入她的世界后，莲华就愈发警惕赤灯的行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反正莲华看不见，赤灯索性坐在两人旁边。
“你不是……”他刚一开腔，便避开莲华循声拍来的鬼爪，连连后退。
“哟！莲华，你听声辨道的本事增长了啊。”
既然如此，就不能靠近了。赤灯捡了个安全的角落蹲下。运用回声术，房间各个角落里都同时响起他的声音。
“唉……没办法，还是在老地方呆着吧。”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是讨厌！”莲华打断他。每次他一出现，就带来阎烨的坏消息。再好的心情都可以被他破坏。
赤灯哧哧地笑。
“阎……阎青让你来？”
“也不是他让来的。只是你千年不许愿，一许就许了个最大的。单是他一个人搞不定，只好把我拖出来一起扛。”
莲华有些莫名其妙，许愿？“难道你们想杀了阎烨？”
空气凝滞。片刻后，赤灯笑着圆场。“这是你的第二个愿望么？弑神？”
“不需要。”莲华淡淡地回答。虽然避之不及，但她还担当不起弑神的罪名。“我对杀他不敢兴趣。”
赤灯偷偷呼出一口气。莲华真是的，每次都说出吓死妖的话。杀阎烨？反过来是阎烨杀他们吧？
“那就好啊。毕竟，我只承诺过前世的你，一个愿望成真。”为了这一刻，他可是等待了千年啊。从她生前一直等到她死后。
“我许过什么样的愿望？”莲华纳闷。与王威对视，王威眼中有更多的疑问号。
赤灯沉寂。
“妖道？”
“你不想成人吗？”四面八方的低吟，象暗流一般冰寒刺骨。
莲华僵住，心底却开始骚动。
“你亲口向阎青许愿，要变成人。”赤灯的语气淡定从容，却包含着不容抗拒的迫力。莲华怔怔地看着王威。王威亦回望着她，他从莲华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眼神，黝暗深沉、跳着两簇希望的火苗。
莲华想起流星雨、阎烨的追杀、象破碎娃娃般蜷曲的王威……还有她抓着阎青的臂膀时无力的低喃：“我想做人……”
骚动涌起，暗流奔腾。
她调转视线，直直地瞪着阴暗角落。
赤灯屏息，仿佛被莲华逮个正着。莲华的视线象X光一样透过他隐藏的身体，仿佛要把墙壁灼穿两个洞。
这样的眼神，赤灯见过无数次。当他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时，最后的挣扎总会让垂死者的眼睛里透出一线希翼之光。
赤灯兴奋了，莫名地想杀人。
这是莲华第一次，赤裸裸地表现出自己的希望。
“对，我的愿望。”莲华平静地重复。“变成人……”
“拜托你，妖道。”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鬼的心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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