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125、前世镜

　　机械呆板的说话声象蚊虫叮咬似的，扎在人的耳朵里又痒又痛。
　　除了逃亡到慌不择路的五人之外，整个室内没有其他人。声音却在众人脑袋上不断盘旋。赤灯忍不住皱眉，咕哝着骂道：“什么鬼东西？”
　　莲华左右打量一番，然后抬手指指殿中央的位子，说：“赤灯，去那里看看。”
　　赤灯走过去之后大叫一声：“啊！”
　　赤灯的怪叫把大伙吓了一跳。阎青第一个冲到赤灯身边。“是什么……啊！”阎青也怪叫，与赤灯一起面朝空气做瞠目结舌的傻相。
　　密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看来是找到了。”莲华笑着看向王威，轻声说：“我们过去吧？”
　　王威点头同意，很小心地搀扶着莲华慢慢走过去。他走得很小心，莲华却走得很艰难。两个人共同地步履蹒跚却相互扶持。偶尔是莲华醉翁行步似的踩了王威一脚，两人便相视一笑。
　　月莲走在最后面；她默默无语地盯着亲密的两人，感觉很不痛快。月莲并不是为他人快乐而痛苦的卑鄙小人，只是在潜意识里认为王威是侵入者——王威突然出现，抢走了阎烨的莲华。简单的说，在月莲的认知里，莲华是阎烨的私有物。这么说很奇怪，却最能表述月莲的感情认知。她喜欢莲华，更喜欢阎烨。唯有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是她理想中的和谐世界。月莲的世界，只有阎烨和莲华就够了。
　　但是王威的出现，打破了平衡。月莲变得茫然——
　　阎烨为什么重伤莲华？
　　莲华为什么不爱阎烨？
　　为什么莲华爱王威？
　　为什么世界不是想象中的世界？
　　月莲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站在与阎烨相对的立场上、加入了莲华与王威的队伍。
　　此刻，走在前面的王威耳根发红——莲华将大半体重都赖在他身上。王威显得局促、害羞。月莲又气又妒地想，为什么莲华依赖的不是阎烨？
　　“莲华，”赤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小情侣。“这是什么？”
　　“镜子。”月莲漫不经心地抢答，随即把注意力全数集中在突然出现的异物上，怪叫一声：“镜子？！”
　　赤灯翻了一个白眼，眼眶里黑咕隆咚。
　　只有站在特定位置上才能显现出现的镜子，让每个人都感到惊讶无比。
　　这并不是一般的镜子——根据目测，是高三米、宽二米的巨型镜。镜面通明透亮，周边镶以纹路复杂的金雕银镂。
　　很气派、很富丽堂皇的大镜子。
　　“大概是被作了法，所以站在室中央才能发现它。”莲华有些虚弱，软软地靠在王威身上。
　　赤灯转头就看见莲华异常亲昵的举动。他下意识地撇开头，很快又转回来。“这面镜子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人严谨地封印在这？”
　　“前世镜。”月莲与莲华异口同声。
　　阎青听见两个人的声音，于是回头……这是阎青第一次正眼看月莲，随即，他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你看什么？”月莲没好气地问。
　　“你和莲华……”长得真像！阎青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哎，兄弟！”赤灯忽然捞走阎青。“关于前世镜……”
　　“前世镜是第一代阎王的东西。”月莲紧紧跟在赤灯身后。“相传它唯一的异能就是照出阴魂的前世。第一代阎王使用前世镜照出各种前因后果，为冤屈者昭雪平反，做了很多善事。”
　　“你从哪知道的？”善良的赤灯看向月莲。
　　“无聊的时候，我会翻翻宫里珍藏的秘藉。”
　　“哦……”赤灯恍然大悟，用指关节敲着头。“原来你还有看书的习惯啊！”
　　月莲的脖子僵住了。“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读书？”
　　赤灯笑嘻嘻地掉头避开战火，关切询问：“莲华，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么？”
　　“好多了。”莲华微笑，嘴唇仍然雪白。但比起最初见面时铁链穿身的模样，莲华的气色确实要好了很多。
　　阎青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摸着镜边花纹，俨然是个狂热的考古份子。“这种图雕手法……稀罕、稀罕！没见过！很古老的雕刻手法啊……粗犷、有力度！”
　　“不一定是雕出来的，或许是镜子自己长出来的。就象人的指纹一样。”莲华柔声解释。“传说有面仙镜自行堕入妖界，混合各种灵气之后成为各界抢夺的宝物——这就是前世镜。初代阎王因缘机遇获得这面镜子，天下才恢复太平。只是初代阎王涅磐后，前世镜消失了。历代阎王、还有仙界、魔界等有识之士都在寻找这面古镜。可惜经历了数万年都未有人能寻觅到。”莲华打量着镜面。“看来，这前世镜是被自己的主人给封印在此。””
　　赤灯绕着前世镜转圈，啧啧称奇。“这世上的妖镜真多，子母镜、前世镜……”
　　“啊！”月莲突然用手指着前世镜大叫。“镜子变了！”
　　大家被她吓了一跳，可是前世镜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变化。
　　“臭丫头，变了什么？吓人?”赤灯切齿唁唁。
　　月莲急急地申辩。“它真的动了！”
　　“动？怎么动！”赤灯用手指轻点前世镜。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水纹从他轻触的地方泛滥成灾。镜像和水纹一起变得扭曲。不仅如此，念经一般的声音又开始飘荡：“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声音之所以令人觉得难以忍受，就是因为它单调、且不停地重复一句简短的话。
　　赤灯早就弹开了，严阵以待中。等了半天，前世镜只会说：“糟了、糟了、糟了、糟了……”估计大家都忍耐到极限了，前世镜才改口中、慢吞吞地说：“被……发……现……了……”
　　“靠！”赤灯掏着耳朵，骂声连连。“凡是妖镜，每一个都多嘴、饶舌、不得要领！”
　　莲华轻笑，把手贴在镜面上。她冰凉的手一抚上镜面，便引起涟漪激荡。“前世镜是稀世罕见的宝贝，果然不假。”
　　镜子哼哼唧唧地说：“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任你予取予求！不给买票钱，我才不工作。”
　　工作？
　　要钱？！
　　“要什么钱？”傻愣子阎青追问。
　　“当然是看前世因果的费用啊。不然，你们站在镜前做什么？听着，不给钱、不干活！”
　　众人黑了一半脸。
　　“初代阎王也是给钱的主吗？”赤灯嘲讽笑问。
　　前世镜理直气壮地申明：“他是主子，当然会有点免费的特权。其他人？给钱！”
　　众人皆抚额。
　　“哼，什么宝贝？根本是垃圾！”赤灯奸滑地耸肩。“我看，只是浪得虚名罢了。通常要钱才算命的，都是江湖骗子。”
　　“妖怪，你血口喷镜、喷镜、喷镜……”循环饶舌中。
　　“住口！”赤灯捂着耳朵大吼。
　　镜面一阵激烈的水纹动荡，最后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终于闭嘴饶过大家的耳朵。
　　赤灯这才有闲心装不屑：“我只看见正常的镜像，哪有什么前世？”
　　“不给钱，不工作！”镜子申明。“你是狐妖。”
　　“狐？”赤灯哧笑。“知道我是狐妖？难得！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啊。”
　　“你前世是吸收天地精华灵气的参天老树，雷劈而死。死后的魂魄又被游离的孤魂野鬼抢食，好不容易合成一个完整的魂魄。过了轮回，才生为狐狸。不过过去的经历给你留下了太鲜明的印记，掠夺和抢食成了潜意识。所以狐狸到处撒泼、掠夺力量，终于变成大妖怪。”唧唧哇哇说了一大串，前世镜忽然顿住，随后懊恼地自语。“可恶，太久没人说话，害我说个不停。给钱啊，无赖！”
　　赤灯奸笑。“你都说我无赖了，我还给什么钱？多谢赐教、多谢赐教。”
　　阎青好奇地凑上去。“我的前世是什么？”
　　“给钱！”硬梆梆的回答。
　　阎青啐了一声。
　　赤灯靠在前世镜上，把镜面敲得“咚咚”大响。“前世镜。你收纸钞还是硬币？现钞还是冥币？魔钞还是仙元？美元还是人民币？卢布还是英镑？港元还是日圆？最近泰铢的流通性也不错……”
　　“停！停！停！”巨大的镜面泛出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涟漪，活像漫画里表示头晕眼花的螺旋纹。
　　赤灯恶劣地微笑着。“说话啊？”
　　镜子沉寂了很久，怯怯地说：“我收元宝……”
　　“元宝？”赤灯与阎青对视一眼，两个老顽童心有灵犀地哈哈大笑。“谁还用元宝？元宝是什么？那种早被淘汰了的无用东西！”
　　“那现在用什么？”镜子急急地追问，突然又微顿。赤灯脸上还挂着奸笑。镜子慢吞吞地说：“你个狡诈的狐狸，故意欺骗我……”
　　“欺骗？”赤灯笑嘻嘻地耸肩，一脸玩死你的表情。“喂！别血口喷人。不信你问他们，现在谁用元宝？”
　　阎青立即证明。“真的不用！”只是他与赤灯类似的坏笑破坏了诚信度。镜子聪明地逐个为镜像增加一轮金色光圈作为对象指示。光圈圈住的人，就针对赤灯的说法点头或摇头。
　　月莲是最后一个被金光圈住的对象，她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没人用元宝。”
　　“那现在用什么？”镜子掩不住好奇。
　　赤灯耸肩，象抛饵似地悠哉。“你要纸钞还是硬币？现钞还是冥币？美元还是人民币？卢布还是英镑？还有日元、泰铢……”
　　前世镜崩溃了。“好啦、好啦！今天大爷不收钱，让你们赊帐，行了吧？！”
　　赤灯猛地蹲下去狂拍地板、哈哈大笑。
　　前世镜又羞又恼，镜里虚像轮番被它冠一圈金光罩。“谁想知道前世？谁？你、你、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