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35.爆发 ...
-
何沐齐出院那天，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顾嘉辉。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弟弟顾嘉耀。何沐齐朝他们挥手致意，顾嘉辉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发现他神色疲倦，说，晚点过来。
他不是来特意接他出院的。何沐齐从爱好八卦的护士那里得知，顾嘉辉的父亲顾建华突发疾病，刚被送进医院。
何沐齐识趣的自己收拾了东西离开，给顾嘉辉发了短信说知道他有事，自己先回去了。出租车上，他就接到顾嘉辉打来的电话，问他怎么样。何沐齐几天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听见他疲惫的嗓音，心里又欢喜又担忧。犹豫了半天，他还是问了顾建华的事。
顾嘉辉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刚脱离危险。
何沐齐沉默了。这种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询问病情，还是该安慰顾嘉辉。
那天，顾嘉辉深夜才回到公寓。何沐齐被他洗澡的声音惊醒，睁开眼下床去找，看见他正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抽烟。
房间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前透进来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他身上，只有他手上的烟明明灭灭。他轻声咳嗽一声，顾嘉辉转头看他。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脸愁云惨雾，眉头上竖起的川字纹清晰而深刻。
何沐齐心里一紧，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走近，似乎是害怕打扰他思考。顾嘉辉哑着嗓子喊他，过来。跟他并肩坐在沙发上，他问得小心翼翼，饿了吗顾嘉辉拿开手里的烟顺势将他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医院那边怎么样”
顾嘉辉的下巴还垫在他肩膀上，“突发心脏病。已经安排了过两天手术。” 何沐齐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言不语。
“乔希为了把西西带走，把我和你的事捅到老爷子那。他气急攻心，犯病了。” 何沐齐面对面看着顾嘉辉，愧疚的说，“是我连累了你。我明天就开始找房子搬家......”
话没说完，顾嘉辉就打断他说，“不关你的事。是乔希太疯狂。”
何沐齐猛然醒悟似的，说，“你说咱们掰了的时候，已经知道有人要报复”
顾嘉辉摇了摇头，说，“是杨伟为了报复，告诉了乔希。” 何沐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顾嘉辉又抽了口烟，有些不耐烦的说，“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何沐齐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悄悄把脸别过去。顾嘉辉独自抽完剩下的烟，才发现他正悄悄用手背往脸上蹭。
“怎么了”
“对不起，顾嘉辉，都是我连累了你......害你离婚......害你看不见儿子，你爸爸还因为你的事犯了心脏病......”
他带着哭腔，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是我早知道这样，你让我走我就走了。” 顾嘉辉把他拉过来时，他的脸颊早就湿透了。顾嘉辉用手背拭去他的泪水，说，“怎么还哭上了”
“等你爸手术以后，我就去跟他发誓，我跟你断了。再也不会纠缠你了，否则我出门遭雷劈......呜呜” 还没说完，就被顾嘉辉一把捂住了嘴。他噙着泪水的眼睛在暗夜中闪着光，呜咽声仍然不止。
持续了一会儿，呜咽声换成了无声的啜泣。顾嘉辉无可奈何的松开捂住他嘴巴的那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听着，你哪儿也不许去。”
“可是，你爸都......” 顾嘉辉情急之下，再次捂住他的嘴，放任他怎么叫唤。他气急败坏的说，“他
要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早晚被气死。要是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给我好好留下来，跟我一起把公司搞好。现在老头子一倒，多少人等着渔翁得利。那些老王八蛋吃人都不吐骨头。这个时候你还敢跟我说要离开我。”
何沐齐安静下来，尽管他被他捂得快喘不过气来，他还是认真听着他的每一 个字。
“可是，万一有人拿我们的事作为把柄......” 何沐齐等他说完，犹豫着说出自己的顾虑。看着顾嘉辉暴躁的神色，他又有点后悔。
“我让你留下，自有你的用处。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人。懂吗”
“嗯。”
“那就别再想着搬家跑路跟我一拍两散。要是你敢跑，我会使出比那些王八蛋更损的招。”
何沐齐听他说完，郑重的点头说，“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顾嘉辉凌厉的表情突然软化成一抹淡淡的嗤笑，同时抬手在何沐齐的脑袋上使劲揉搓了两下，说，傻蛋。猝不及防的被人一顿揉搓，何沐齐又气又笑，也回以他一顿揉搓。他的头发还没干，水珠沾了他一手。
“你说谁是傻蛋，你是狗蛋......” 顾嘉辉把他按在沙发上，以压倒性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何沐齐还在抱怨个不停。
“一会儿让我给你当情人，一会儿要我滚蛋，一会儿让我给你卖命，以后是不是还要卸了我的胳膊腿” 顾嘉辉笑着任由他的口水喷到自己脸上，说，“没准儿还得给我当老妈子，等我老了给我端屎端尿。”
“顾嘉辉，你还要脸......”
吗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就被堵上了。一嘴的烟味儿。
顾嘉辉的吻很轻柔，何沐齐从淡淡的尼古丁里，品出些许苦涩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脸上的泪水没干。
两个人都格外小心，像是在庆祝失而复得的什么东西。停顿下来，顾嘉辉有些疲惫的说，“去睡吧。以后有得忙。”
他轻声说好，然后被他扛着回了卧室。他们躺在床上，抱着彼此，瞬间进入黑沉的梦中。
那天晚上，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何沐齐觉得顾嘉辉不再是一个有恩于他的男人，也不再是一个只想在他身上发泄情欲的有钱人。他的一切仍然令自己感到疯狂，但除了疯狂以外，他觉得，自己对顾嘉辉还有责任。
就在他说，你是我的人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知道，自己会为这一句话赌上一辈子。
万湖的情况比顾嘉辉预想的还要严重。顾建华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万湖的股票在短时间内下跌了 15 个百分点。刚刚开盘的橡树公馆销售情况也不尽如人意。
何沐齐答应了顾嘉辉一个礼拜以后，他就被安排到万湖上班。头天晚上，顾嘉辉特意在家里做了一顿饭，说要庆祝他再就业。
何沐齐觉得顾嘉辉的行为有点反常，毕竟他从来没给自己做过饭。席间他还开了一瓶白酒，何沐齐本不胜酒力，但架不住他三说两说，还是陪他喝了二两。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顾嘉辉殷勤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何沐齐情不自禁的呵呵傻笑着。
顾嘉辉被他笑得发毛，追问个不停，何沐齐只好和盘托出，说按照他的身份和品位应该是像电影里那种红酒，没想到是二锅头。
顾嘉辉端起酒杯一口闷，说，喝了今天这顿酒，咱俩就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以后要同进同退。何沐齐不禁嘲笑他幼稚，可顾嘉辉的神情却异常严肃，他抓着何沐齐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万湖现在就是个火坑，我留下你让你陪我往下跳。但你必须要相信我。”
何沐齐笑嘻嘻说，我当然相信你。顾嘉辉不依不饶，郑重的说，“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你能信任的人只有我。”
何沐齐稍微清醒一些，问他，自己到底要怎么帮他。顾嘉辉并没有要透露自己计划的意思，只是言简意赅的说，我会安排你去销售部。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记住，相信我。
那天，何沐齐也十分郑重的对他作出了承诺。第二天，顾嘉辉亲自带着他到万湖的销售部报道。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万湖，但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销售部的经理是个留着地中海发型中年的男人，姓魏。看见顾嘉辉进来，立马点头哈腰，顾嘉辉气定神闲跟魏经理交代，这是新来的同事，要好好关照。魏经理一顿拍胸脯保证，顾嘉辉跟他寒暄几句，又交代何沐齐要好好向魏经理学习，就离开了。
何沐齐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又没什么带队经验，只能从最底层的销售干起。当天上午魏经理就带着何沐齐到橡树公馆的售楼处去实地考察，丢给他项目的一 大堆资料让他熟悉，又给他安排了一个老员工带他。
于是何沐齐就这么成了一名万湖的销售，不过他看到他师傅的名片上，写的是置业顾问。
何沐齐毕业于 T 大建筑系的事不到一天，整个销售部就人尽皆知。在围观别人卖房子的时候，听着他们热络的称呼客户美女帅哥，哥哥姐姐，何沐齐就有点犯懵，真不知道顾嘉辉为什么要把自己安排到售楼处来，要是真卖房子的话，他恐怕是要垫底了。
销售对于何沐齐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为了不给顾嘉辉丢人，他每天拼命钻研橡树公馆的户型结构，按照师傅教的技巧学习销售话术。顾嘉辉每天倒是早早回家。何沐齐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何沐齐的师傅看上去不过 30 出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是穿着西装，抹着油头，因为个子高身体魁梧，看上去非常具有男性力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对何沐齐有些爱答不理，何沐齐以为他不爱跟人说话，但看他给客户介绍房子的时候又是另一副面孔。
何沐齐想他一定是说话太多太累。
何沐齐对这个姓刘的师傅毕恭毕敬，跟他学了一个星期，吃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何沐齐，听说你是 T 大学建筑的怎么跑到这来卖楼我们这全是大老粗。何沐齐哑口无言，倒是姓刘的先开口说，我看你不适合干这个。
何沐齐除了表示自己跟师傅好好学，也说不出别的话。跟着他耳濡目染的这 几天，何沐齐已经能把这些话术记在心里，但是一见到客户，他就开始脸红起来，客人的一些刁钻问题他又答不上来，最后还是他师傅去救场。
很快他就成了销售部的笑话，大家私下里喜欢管他叫高材生，弄得他别提多尴尬了。这天顾嘉辉不知道怎么闲逛到了橡树公寓的售楼处，好多人看见他在展厅里转转悠悠，还有人看见他跟新来的小何聊天聊了很久。
何沐齐看见他的时候感觉有点不自在。等他跑过来跟自己聊天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简直如芒在背。顾嘉辉倒是神清气爽，还说要等他下班回家。何沐齐难堪极了，再三推辞，顾嘉辉还是在售楼处等到他下班。
何沐齐离开的时候，很多同事已经早早走了。上了车，他终于忍不住地问顾嘉辉，做什么跑到这里来。
顾嘉辉心情不错，想你了呗。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何沐齐辨不出话的真假。
那也不用让这么多人都看见呀。他有些不悦，又抱怨说，我的闲话已经够多的了。
“他们都说你什么了”
“还不是因为不会说话，他们都管我叫高材生讽刺我。”
“T 大毕业当然是高材生。销售部那帮蠢货，是嫉妒你。再说我叫你过去，也不指着你真的给我多卖几套房。”
“那你让我干什么”
“配合我。”
何沐齐瞧着他，说，“我有点紧张。怕配合不好。”
顾嘉辉拉着他的手，说，“不会的，只要你相信我，认定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北京的深秋已至，从车库出来的时候，凉风冷飕飕的顺着脖子灌进身体。何沐齐还穿着单薄的西装，肌肉因为寒冷而颤抖，神经却被冻得无比清醒。
很快，何沐齐就印证了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他跟顾嘉辉的关系，被人曝光了。起初他并不知情，那几天师傅对他的态度极差，直到他夹枪带棒说有的人在上面有人罩着，但是他可干不出那么龌龊的事，何沐齐终于忍无可忍，当场和他对峙起来。
刘师傅脾气火爆，直接掏出手机上的照片怼到何沐齐面前，说他简直不要脸。何沐齐看见照片，感觉自己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再无力争辩什么，趁着中午休息的功夫，给顾嘉辉打了个电话。顾嘉辉那边电话却一直是忙音。
那个星期，何沐齐过的很煎熬。在售楼处里被人指指点点，明损暗骂。顾嘉辉那边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到处找不到人。他每天只能中午自己吃饭，晚上回家无聊的看电视剧。
到了下一周，何沐齐终于找到了顾嘉辉的消息。在网上，他看到他和知名女星柳霜霜深夜在街头拥吻的八卦新闻，他感觉自己的心扑通一下，从天上落到井里。几天不见顾嘉辉，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到底怎么回事
每天去售楼处上班简直是一种煎熬。他们组里很多是年轻女孩，平时最爱聚在一起聊八卦。何沐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了售楼处没几天，房子没卖出一套，倒成了女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
售楼处的人简直是天下最势利的人，先前她们看何沐齐的眼光是带着点艳羡，虽然不明面说，但总有人对他大献殷勤，主动跑来跟他搭讪。
她们见风使舵的本领无人能及，顾嘉辉和柳霜霜在一起的新闻第一时间传遍售楼处，比人看他的眼光立刻变成了嗤之以鼻，有的人不怀好意，故意走路的时候撞他，话里话外讽刺他，给别人包养不如靠自己本事多卖两套房子。
倒是刘师傅从始至终态度不变，一贯的不屑一顾。消息出来以后，倒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正面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问，何沐齐愣住了。顾嘉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和柳霜霜的绯闻，难道只是偶然何沐齐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刘师傅，刘师傅也就不再理他，自顾自走了。
何沐齐形单影只的过了几天，到了月底。售楼处照例召开业务总结会，整个销售组的业绩会被排名张榜，何沐齐毫无悬念的拿了倒数第一。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来这里卖楼的，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沮丧。
散会下班的时候，他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回头去看，是一个比他年纪稍长的男人，虽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但还是能感觉出他并不那么老成。
眼前这个叫王乐的年轻人能够准确叫出何沐齐的名字。他非常热络的主动跟他攀谈起销售业绩的事来，还邀约他一起去喝酒，让何沐齐不好意思拒绝。
王乐带着何沐齐到了售楼处附近的一家大排档，一落座就开始抱怨起来自己悲惨的业绩。晚上 7 点的大排档人声鼎沸，他们的声音混入噪杂的环境中，根本没人关心这两个年轻人在发什么牢骚。
何沐齐从他的抱怨中，听出了诸多对万湖的不满。底薪低，提成少，上下班打卡，根本没时间去跑业务云云......除了应和的点头，他只有喝闷酒。
何沐齐本不胜酒力，架不住王乐劝酒，两个人边吃边聊喝了不少。王乐长着一双无辜的耷拉眼，说起话来又会拿捏分寸，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房，把他当朋友看待。酒过三巡，他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何沐齐跟顾嘉辉的事。
何沐齐喝得晕晕的，数日里脑子中紧绷的那根弦被彻底麻痹，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王乐显然没料到他的情绪这么激动，赶紧拿起桌子上硬邦邦的餐巾纸给他擦泪。何沐齐用自己的手背边抹眼泪，边说，他骗了我。
然后，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听说，你是他安排过来的” 这句话让何沐齐一下惊醒。短暂的愣了一秒才恢复刚才的神情。见何沐齐没再说话，他接着说，“你知道售楼处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跟猴子似的那么精吗”
何沐齐摇了摇头。
“末位淘汰制。业绩倒数第一的人会被劝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震惊，“那我不是很危险” “照这样下去，可能下个月你就得走人了。老板这招可真狠。”
顾嘉辉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末位淘汰，也从来没说让他好好卖房子。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跟王乐草草的收了尾回家去。
顾嘉辉的电话终于拨通了。 “喂，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喝酒了”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因为没卖出房子”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没跟我说末位淘汰的事我根本不会卖房子!” 顾嘉辉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在何沐齐看来，他的笑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什么想问的，比如柳霜霜”
“问了也没用，反正我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了。”
“你恨我吗”
“恨死你了。”
“再多一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给你送钱了。” 这句话何沐齐听得懂每一个字，但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等他再想问，顾嘉辉那边已经是一片忙音。他狠狠把电话摔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喊着，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