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31.拒绝 ...
-
杨伟走到小区门口，和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擦肩而过。迎着车灯，他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迟疑一会儿，车就拐进了地库。第二天早上，何沐齐要跟杨伟去建材市场定下一步装修工作的材料。他跟杨伟约好，早早在小区楼下等着。
杨伟远远的看见他抱着两个昨天给他的袋子朝他挥手。坐在车上，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杨哥，这东西我不能收。” 杨伟笑着看他，问，“怎么还跟我见外”
“杨哥，我真的帮不了你。” 何沐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话刚落地，他就有些后悔，“对不起，对不起。”
杨伟摆了摆手，说，“不为难你。” 车开上路，何沐齐觉得有些尴尬，想找话题，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花姐对咱们挺满意的。” 杨伟像是没听见似的，盯着前面那辆不停加塞的现代骂道，他妈急着奔丧呢!
何沐齐吓了一跳，忙劝说，“杨哥，你别生气。” 杨伟瞧着他，说，“小何，你还是太年轻。”
何沐齐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了建材市场，他一个人去了店里，让何沐齐在车上等着。他们回到工地的时候，花姐已经到了。杨伟忙着跟花姐聊天，何沐齐到后面去跟工头交代工作。杨伟一天没跟他说话，快下班的时候带着工头走了。
何沐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持续了一周。那一周，他似乎什么都不合心意。不是早上的公交车半路抛锚，就是跟工头争执，晚上回家上楼梯的时候 还被自己绊倒磕破了下巴，何沐齐不信星座，但一连串的不顺利，让他不得不相信水逆的威力。
一个星期没见顾嘉辉了。他大概很忙，只给他打过两个电话。周五晚上，杨伟说要稍他一段，何沐齐不好拒绝就同意了。到了小区楼下，他突然锁住车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眼神看着他。
何沐齐吓了一跳，明明刚才两个人还有说有笑。 “杨哥，怎么了”
“给你表哥打电话。”
“杨哥，你有什么事”
“别废话，让你打!”
他的语气不像是玩笑，何沐齐战战兢兢掏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了顾嘉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随后就被挂断了。
“再打!”
“杨哥，有话好说，别激动。” 杨伟不由分说，抢过他的电话打过去。又被挂断。 “他可能在开会。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杨伟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何沐齐手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通了。
“哪位”
“何沐齐是你表弟”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问，“怎么了”
“我想跟你谈谈，给你半小时。”
“有什么好谈的”
“要是你不想他出事的话，最好赶紧来。”
“他跟你在一起”
杨伟把电话递给何沐齐，说，“跟你表哥打个招呼。”
“杨哥，你怎么了咱们有话好说......” 顾嘉辉在电话那头听出了杨伟的声音。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感情，问，他们在哪。半个小时以后，顾嘉辉的车出现在小区门口。
杨伟朝他按了按喇叭，顾嘉辉看见何沐齐坐在副驾驶上，朝着他们跑了过来。杨伟下了车，把顾嘉辉拉到一边。
何沐齐也趁机赶紧下车。他有些担心的看着顾嘉辉，顾嘉辉看了他一眼，说，“天不早了，让我弟先回家。” 何沐齐不想走。顾嘉辉拍了拍他后背，说，没事，我跟他聊两句，你先回去。何沐齐想再说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耐烦，说，听话! 何沐齐战战兢兢的往家走，挑了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远远观望着。
他们只是站着说话，似乎没什么异常。过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才各自上车离开。
顾嘉辉陪着何沐齐上楼去，他的表情阴沉，看上去有些吓人。何沐齐瞧着他，不敢说话。
何沐齐给他倒了杯水，又问他吃饭了没。顾嘉辉喝了口水，看着他说，“你到我公司来上班吧。”
“为什么”
“他还会再找你麻烦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那天他送了挺贵重的东西，他是不是想让你给他介绍私活”
“不重要。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打电话到公司去辞职。”
“可是别墅那边的项目还没结束，我不能走。”
“你走了会有别人接手。明天不要去。” 顾嘉辉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何沐齐感觉他很疲惫，不想再给他制造麻烦。晚上他把花姐家的项目情况汇总，准备第二天去跟杨伟说辞职的事。
何沐齐失眠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失业了。刚过实习期就换工作，用人单位会觉得他不靠谱吧他不想去顾嘉辉的公司上班，可是，接下来他能顺利找到工作吗
辗转反侧到凌晨四点。他从床上爬起来写好辞职信，坐在写字台前看着天慢慢亮起来。
八点钟，他给杨伟打了电话，杨伟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惊讶。何沐齐到公司的时候，杨伟已经到了。
会议室里，杨伟抽着烟，看着何沐齐的辞职信，不知道是不是烟熏的，表情有些愁苦。长时间的沉默，时间足够他把辞职信上的字反反复复读上五遍。
杨伟终于从那张纸上抬起头看着何沐齐，摇了摇头说，“小何，想好了”
何沐齐点了点头。
“你啊，太年轻。社会上的事，你不懂。”
“杨哥......” 杨伟突然苦笑了一下，说，“也是，有你表哥罩着，你也没必要。” 说完，他叼着烟，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笔，草率的在那张纸上划拉两下，纸上没有字迹。
他懊恼的甩了甩，又使劲划拉两下，终于在上面写下他的名字。他将纸递给何沐齐，说“去跟人事交接吧。”
“那个，花姐家的事......”
“我都安排好了。” 何沐齐还想着把连夜整理好的内容交接给他，看来也并不需要。跟行政部门的交接也很顺利。一个小时以后，他就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跟这家公司彻底没关系了。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他第一次有了看局外人的感觉。
原来，人们都是这样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生活啊。他给顾嘉辉发了一条短信。中午的时候，顾嘉辉打来电话，问公司的人有没有为难他。听语气，他的心情应该很不错。何沐齐把过程叙述了一下，顾嘉辉又问， “有什么打算明天来我公司上班，还是想先休息几天”
何沐齐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他要以什么身份去他公司上班他根本没想好。
“先玩几天吧”
“嗯。” 挂了电话。何沐齐看到一辆开往北海公园的公交车，就上了车。过了上班高峰，车上只有零星乘客。何沐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街头的景色匆匆掠过。
来北京四年了，他很少有时间这么漫无目的的坐着车游逛，听着车上的大爷大妈讨论着张家孙子李家儿媳，心里盘算着大学四年，他做了多少份家教，攒下了多少钱。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发慌，欠顾嘉辉的债怎么办没了工作，他怎么在这个城市里立足，难道要一辈子靠他养活杨伟的手段虽然不光彩，但他现在做的事，又跟他有什么区别
车厢里开着空调，他却依然觉得有些胸闷。大爷大妈们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两三个乘客。何沐齐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却不知道该打给谁。除了叶潇和高晋都是顾嘉辉的朋友，除了他们，他又能跟谁说
就这么想着，他坐在摇晃的汽车中不知不觉睡着了。车开到公交总站，售票员把他摇晃醒，他才猛然发现早已经过了北海公园。便只好等下一辆车往回坐。
刚入秋，正午的太阳仍然毒辣。何沐齐从车上下来，找到附近仅有的一家小吃店。点了一碗山西刀削面。眼下这一片拆得破破烂烂，小吃店里全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他们操着南腔北调大声互相调侃，靠吃一碗刀削面，喝一瓶凉啤酒缓解一上午的疲劳。
不时有人朝他这边瞟上两眼，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跟工友聊起天来。确实，他在店里显得有些突兀。他低头吃完，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想，他这种体格，恐怕去工地打工是不会被录用的。
一片嘈杂声中，电话响了起来。是顾嘉辉打来的。 “你在哪儿”
“在路边吃点东西。”
“今天下班早，一起吃晚饭。”
“嗯。”
“你想吃什么......” 没等何沐齐问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忙音。何沐齐匆匆吃完面，又坐公交车回公寓去。顾嘉辉没再打电话过来，他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安排。除了老老实实回家等着，他似乎想不到别的办法。
回到家里，他拿出一罐零度可乐，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无聊的翻着电视。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他很少像现在这样躺在沙发上发呆。平时，他都是到家吃晚饭，就回到书房去看书的。
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沙发这么舒服，难怪顾嘉辉喜欢躺在这里发呆。拉开窗帘可以看到外面绿色的树木枝叶，偶尔有鸟雀悠闲的站在树上。
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发呆了整个下午。是顾嘉辉的电话声把他吵醒的。
“我在小区楼下。” 何沐齐反应了一会儿，才穿好衣服下楼去。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天边挂
着淡橘色的晚霞。顾嘉辉戴着墨镜，站在单元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很自然的揽过他肩膀说，“想去哪儿玩，我陪你。”
他的心情难得愉悦。何沐齐像是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来，只是轻声回道，“白天逛了一天。”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无聊了” 何沐齐摇头。顾嘉辉顺势歪过头，嘴唇蹭在他脸上。何沐齐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顾嘉辉却笑了笑说，“怕什么，附近没人。”
说完，又贴着他的脸往前凑。吓得何沐齐赶紧推开他，嘴里小声嘀咕说“别，别这样。”
顾嘉辉瞧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故意贴着他耳朵说，“知不知道，你越这样，越让人想犯罪” 何沐齐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假装不在意的侧过头看着路边的小草，说，“你有什么安排”
顾嘉辉示意他上车。看来他是不会直接告诉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坐在车上，看着顾嘉辉那张侧脸，除了仍然能感到心动以外，还有他永远猜不透的神秘感。
这些天来，他发现，顾嘉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的电话。他在等待电话的焦虑接听电话的欣喜中交替，度过每一天。
或者说，他们之间，像是单线联系的特工。顾嘉辉就是他的上级。他只有接到指示，才能进行活动。剩下的日子，他必须静默着，假装正常生活的样子。
“想什么呢” 车厢里半天没人说话，顾嘉辉开口问道。
“不如，给你起个代号你叫深海怎么样我叫鲸鱼。”
“ 才一天不上班，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顾嘉辉没有正面回应。看来，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何沐齐心想，对啊，他作为一个债务人，应该有自觉不去惹别人不高兴。
夜幕已经降临。沉默一直持续到停车时。车子停在大厦停车场。这个地方何沐齐来过，是顾嘉辉的新办公室。他们乘电梯上到 11 层，天色已晚，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顾嘉辉拉着何沐齐推门进去，里面没人。
何沐齐心里盘算着顾嘉辉的打算，等着顾嘉辉开口。
他带着他走进一间有落地窗的办公室，站在窗前说，“从这里看北京的夜景特别漂亮。”
何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红色的汽车尾灯汇成一片，像一条诡异的河。
顾嘉辉懒着他肩膀说，“怎么样，来上班吧” 果然如此。何沐齐心里默默想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是不愿意跟顾嘉辉一起工作，相反，他非常渴望跟他学习。但是，现在他要以什么立场在他的办公室里工作他有什么脸面这么明目张胆
顾嘉辉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何沐齐看到他眼底的寒光，不禁有些害怕。他躲避着他的眼光，嗫嚅的说，“我想再找找工作。”
顾嘉辉不悦的神色更加明显。 “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可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是。”
顾嘉辉步步紧逼，何沐齐的后背已经贴着玻璃幕墙。他的身后，红色的车河正在挪动着。顾嘉辉把他按在玻璃上，凌厉的眼神瞧着他，像一只捕猎的狼。
何沐齐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再加上对高空的恐惧，他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还没试过在这......”
双手被按住动弹不得，嘴也被人堵住。
“脸这么红，害羞”
顾嘉辉的吻很疯狂，他让根本喘不过气来。过了将近十分钟，他终于停下。何沐齐大口的喘息着，像是溺水的人。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彻底凌乱......
而顾嘉辉的手，正不停在他身上游走。他想推开顾嘉辉，却被他圈在玻璃墙里。透明的玻璃墙，外面的人看什么都是一目了然吧。想到这里，何沐齐头皮发麻，他一边推开顾嘉辉，一边喊着，“不行!”
顾嘉辉有些怔住，何沐齐趁机跳到一边，低着头说，“会被看到的。”
顾嘉辉饶有兴致的看他羞愤的表情，挑起眉毛说，“这么高，没人看见。” 何沐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退开。他仍旧低着头，郑重其事的说，“真的不行。”
顾嘉辉靠着办公桌，打量着他。他一脸倔强的跟胸口那颗扣子较劲的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好不容易等他系好扣子，顾嘉辉走到门口，何沐齐以为他要走，跟着他往外走。顾嘉辉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同时按灭了顶灯开关。办公室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前传来远处夜晚的霓虹。
“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嘉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同时不耐烦的，还有他躁动的身体。黑暗中，何沐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顾，顾嘉辉” 原来他的心里住着一只可怕的野兽。何沐齐小声叫他的名字，试图唤起他的神志。没有人回答。
黑暗中，他看不到顾嘉辉的表情，但是他的气息撞到他的脸上，他的胳膊炙热地垫在他的腰间，顾嘉辉没有动作，他在他怀里也不敢动。
两个人僵持了不知多久，顾嘉辉像是猛然苏醒似的，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让我充会儿电”。
何沐齐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顾嘉辉，顾嘉辉......” 他反复念叨那个名字，到最后，他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