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欠金主的钱总也还不清》纵酒寻欢

24、24.冤家路窄

　　北京的桑拿天让人喘不上气来。这天早上，刚过七点，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何沐齐一夜未睡，却毫无困意。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他被挤到一角，漫无目的的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想着一会儿怎么跟王姐交代。不知不觉坐过了站，只好下 车又到对面换车往回走。街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而他即将失业。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他破天荒第一次迟到。电梯里，他撞见王姐刚端了咖啡进来，有些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王姐却似乎并不在意，洋溢着一张笑脸。下了电梯，王姐就主动告诉他说，“小何，咱们竞标成功了!”

　　何沐齐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能佯装喜悦，挤出一个快乐的表情来。王姐滔滔不绝的开始给他布置起任务，一边给他打气说锻炼你的时候到了。何沐齐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开口说，“王姐，我不能留在 BM 了，对不起。”

　　听到这话，王姐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换成一脸错愕。何沐齐感到很愧疚的解释说，“王姐，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走很不好，但因为个人问题......”

　　“大好的机会啊小何!你虽然内向了点，但工作做的很不错，我们又刚拿下大 case,后面有很多机会学习的。出什么事了”

　　看得出来，王姐是有些措手不及。但何沐齐去意已决，只好说，“我可以等您招来新人，交接完再走。”

　　王姐看他态度很坚决，有些生气的拉着他到刘晖的办公室去。刘晖看着两个人进门，一脸疑惑。
　　“你跟老板说，说清楚，你突然要走，是什么原因。”

　　“对不起，刘总，我要辞职。有些突然......” 刘晖听着他的话，脸上没什么反应。不过他很爽快的说，既然定了，就让他走吧。

　　王姐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再挽留，只是怒气重重离开办公室，说，“现在的孩子我真搞不懂他们的脑子是个什么回路。” 何沐齐也准备离开，却被刘晖拦了下来。刘晖走到近前，盯着他看了半晌，自嘲似的笑了笑。何沐齐也看到了他的脸，确实，如赵辛明所说，他的眼角之下，几乎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泪痣。两个人彼此看着，有些心照不宣。

　　“你喜欢顾嘉辉”

　　何沐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愣住了。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是个小人，让你趁早离我远点” 他竟然猜中了。这让何沐齐更加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曾经有过一段很深刻的感情，不然怎么会如此了解对方。

　　见他不答，刘晖又说，“他这人最喜欢颠倒是非。他把我当你的影子，就不是小人了简直可笑。” “从今往后我跟他没关系。”话一出口，何沐齐就觉得自己这句解释多少有些无力，他何必跟顾嘉辉的前男友解释他们之间的事呢

　　“Anyway，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想走就走吧。你还年轻，想想清楚什么最可靠。”又是一副教育人的口吻。

　　今天刘晖穿得西装革履，坐在豪华写字楼的宽敞办公室里，给他训话，气质上怎么看也跟何沐齐这种单纯不谙世事的学生没有相似之处，除了五官和那颗泪痣。对于顾嘉辉这样的有钱人来说，大概这样似是而非的报复方式，更有乐趣

　　他沉思着，刘晖仍在语重心长的告诫他要离顾嘉辉远点。像他这种出身贫寒的学 生，只有不断向上爬，一步步计划好，才能彻底改变人生。而顾嘉辉这种富二代，只不过是个啃爹的软骨头，令人不齿。刘晖的话字字句句，像是某种控诉，又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何沐齐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刘晖的苦口婆心，他的神情太亲切，说话也让人毫无戒备，让人不敢驳了他的好意。但他反复提及顾嘉辉的龌龊，就像是把苍蝇塞进他嘴里似的，让他感到恶心。他强忍着这种不快，等刘晖的话音落地，便赶紧借□□接工作，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这些话赵辛明已经说过一次，但亲耳从一个跟自己很相似的人嘴里听到这些又是另一番滋味。王姐见他去意已决，很不高兴，大概是因为自己费尽心思培养半天的人，说走就走。冷着脸让他把电脑里的东西删干净，把手里的文件都上交出来，才让他走。

　　出了公司大门，何沐齐感到无比失落。暑假已经过半了，他很难再找到类似 的实习了，看来又要回到做家教和做兼职的生活了。还没到中午，但太阳暴晒，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马路像被烤化了一样冒着腾腾热气，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那天竞标结束，万湖项目部的几个人战战兢兢观察着顾嘉辉的脸色，没有一 个人敢说话。竞标结果让大家都很沮丧，奋斗了一个多月，就这么化为泡影。顾嘉辉脸阴沉得可怕，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员工主动上前跟他搭话，却被顾嘉辉视为空气忽略掉。众人看着他一言不发上了车扬长而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呲的一声巨响划破白日，街上的人们顺着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寻去，发现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在马路上划过两条黑线，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见不是交通事故，没什么热闹好看，大家也就散了。

　　顾嘉辉从车上下来，闯进青年教师公寓，砸开高晋的门。高晋正在吃饭，看 到他来了，很是惊讶。顾嘉辉不等他让，就径直闯了进来。

　　“吃饭没一起吃点”

　　“刘晖回来你知不知道” 高晋一脸错愕的神情，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顾嘉辉在高晋的小客厅里怒气冲冲的来回走动着，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你别走了，看得我眼晕。” 高晋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递给顾嘉辉让他坐下来跟自己一起吃饭喝酒，慢慢说。顾嘉辉开了啤酒，一口气灌进去半瓶，终于开口说，“以后你帮我看着点那小子，别让他瞎找工作。”

　　“啊谁” 话一出口，高晋就有点后悔，还能有谁于是他又问，“他怎么了” “这世界真他妈小，他找工作找到刘晖那去了。刘晖在帮赵辛明做龙庆峡度假村那个标书，我们在会场撞上了。”

　　高晋正在喝酒，听到这差点喷了顾嘉辉一脸。 “他知道了” 顾嘉辉没说话，但高晋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答案。

　　“我早跟你说过......”

　　“行行行行，你都对。” 高晋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气得顾嘉辉把脸别过去，假装看着阳台。

　　“小辉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因为让刘晖看了热闹不高兴，还是因为委屈了何沐齐而生气”

　　高晋心明眼亮，顾嘉辉转回头看着他，说“就你聪明。”

　　“圈子这么小，小何遇上他是很难避免的事。要是你跟小何断了，这事就别往心里去了。”

　　“那小孩以为我是故意玩他。”

　　“觉得自己让他伤心了于心有愧”高晋看着顾嘉辉的眼睛，补充说，“这可不像你。”

　　“别废话，他要实习你给他找一靠谱的公司。”

　　“他是个成年人了，要学会独自面对社会。你要是为他好的话，就彻底放过他吧，你已经结婚了。”

　　顾嘉辉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他，说，“当我欠他的。高晋，算我求你。” 高晋跟顾嘉辉认识十几年，他第一次跟自己说出求这个字，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只有这一次。我不可能天天看着他的。将来他要交往什么人，找什么工作，我都不会插手，你也不要过问。”

　　顾嘉辉沉思了一下，同意了高晋的要求。

　　高晋留他打了一下午的游戏才走，顾嘉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堆满了大包小包，乔希正从手提袋里拿出衣服对着镜子欣赏，看见他回来了，旋即露出一脸喜悦的神情，冲到他面前讲他抱住，说，老公你回来了。

　　顾嘉辉在高晋那待了一下午，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和乔希最近几个月相处还算融洽，也习惯了乔希像犬类一样的热情迎接方式。他点了点头说，嗯，一边把乔希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扒拉开。乔希顺势拉着他的手，神秘兮兮的说，“给你看样东西。”

　　顾嘉辉看着她乱七八糟的购物袋挪到一边，给他腾出来一个座位，又在小山一样的袋子堆里翻出她的爱马仕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献宝似的递给他。顾嘉辉看她得意的神情，猜不透她想给自己看什么。

　　接过那张纸，他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妇产医院诊断证明，当即明白是什么东西，愣在当场。乔希用有些娇媚的眼神看着他，说，“老公，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乔希拉着他的手使劲摇晃着，脸上的幸福都要漫溢出来。

　　“家里知道了吗”

　　“当然没有，我肯定第一个要告诉的人，是孩子他爸。”

　　顾嘉辉迅速思索了一下，说“明天我让他们再派一个保姆过来伺候你。”

　　“老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顾嘉辉回答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烦闷。

　　“明天你陪我去给宝宝挑一些东西好不好床啊衣服啊什么的。你说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电视上那些女人怀孕的时候不是都呕吐吗要是你们家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很高兴你觉得什么时候告诉他合适......”

　　乔希在她的耳边唠唠叨叨计划着如何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顾嘉辉的心思早就飞到天外，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在念叨什么。他看着乔希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好像她的幸福和快乐，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借口有工作要处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找出一包放了两年的□□，一 根接一根的抽起来。顾嘉辉平时很少抽烟，过于浓重的烟味呛的他嗓子难受，但这一天发生的事，他似乎必须得借着抽烟的机会消化一下才行。

　　房间里没有开灯，顾嘉辉站在书房的阳台上，看着夜空逐渐深沉，看着手里的烟明明灭灭。他把那一包放干了的□□全部干掉，直到最后一根烟在他手上燃尽，他终于决定，在乔希怀孕生产这段时间，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做一个好老公。

　　回卧室睡觉之前，他洗了个澡，确定他身上的烟味全部消散以后，才打开房门。乔希听见动静，睁开眼看着他说，老公，我想喝水。

　　顾嘉辉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她喝完，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在空着的那半 边床上躺了下来。乔希往他身边蹭了蹭，见顾嘉辉没反应，她又挨他更近一点，顾嘉辉依然仰面躺着，一动不动。乔希手脚并用，像一只八抓鱼一样，将顾嘉辉缠住，撒娇似的说，“老公，让我抱会儿。”

　　顾嘉辉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乔希见他半天没反应，索性抓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腰上，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顾嘉辉被她这么压着，跟本睡不着，也没心思睡。好不容易等到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把她挪到一边。可乔希并不老实，没过十分钟，她又蠕动到他身边，再度把他缠上，好像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天晚上，顾嘉辉睡得并不踏实。好不容易挨到睡着，他开始做一些断断续续稀奇古怪的梦。梦里，他和刘晖躺在 T 大的草地上，刘晖穿着白衬衫，说要给他唱新学会的歌，那时他们还年轻。

　　刘晖弹唱了一首光阴的故事，问他好不好听。他凑到刘晖耳边，说着让人脸红的悄悄话，等他再一抬头，却发现何沐齐正不知所措的问，师哥，怎么了

　　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手里拿着棒棒糖，递给他说，嘉辉哥哥，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他惊慌失措，抓起何沐齐的手就跑......

　　草原上的河马、塌陷的钢铁废墟、手里握着生锈的枪......梦境越来越离谱，后面发生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了。只有那草地上的一幕，如此的得似曾相识，以至于顾嘉辉醒来以后，仍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