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今天成功退休了吗》久明

32、第 32 章

　　铿！

　　铿铿铿！

　　古法锻冶的钢铁与碳素水晶刀刃撞出令人牙酸的啮咬。

　　万炮齐发中，休伯利安的人造重力场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银河时代最后的武士们提供肉搏的主战场。

　　蔷薇骑士们秉承着传统美德，有志一同地掠过了明显是未成年样貌的短刀与胁差，带着不加掩饰地鄙夷扑向孩子们身后的成年刃。

　　压切长谷部与山姥切国广率先以刀背防御。

　　却见两位年轻的骑士左右施力，恰好为背后的年长者开出一条直取地方首脑的通路。

　　全长八十五公分的战斧本是一种需要双手操持的重型武器，然而灰褐短发的中年男人单手就足以熟用。当他双手挥动斧柄，便天然有种举重若轻地从容。

　　当曾饱饮鲜血的战斧以看似轻慢却迅猛无匹的来势披头截断一节照明的白色冷光，此中杀人的技巧仿佛就上升为某种洗练的艺术。

　　三日月忍不住要为他击节叫好。

　　迎上去的是一期一振。

　　中年男人势大力沉的一斩，犹如崩山裂石，御物太刀不得不双手举刀相接。

　　两人一时相持不下，一点寒光飘到蔷薇骑士身后。

　　“乱，回来！”三日月忽然开口，“物吉也是！”

　　短刀闻言回蹬墙壁一脚，像只没有重量的蝴蝶，灵巧地飞过众人头顶。然而就在半空之中，年长的骑士忽然收力，巧妙让开一期一振，战斧回手，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封锁住乱的去路，将他迫到地上。同时，刃风自下向上回挑，又逼退了预备从另一侧滚地与三日月会合的胁差少年。

　　以一己之力牵制三刃的男人面无惧色，而从通道两端传来的脚步声无不在说明付丧神们已陷入包围网中。

　　“帝国的走狗……？”此时，伊谢尔伦要塞防御指挥官才有空眯起灰褐色的眼睛仔细打量起入侵者们——

　　奇装异服，并且风格各异，有的姑且接近同盟人的日常着装，但中间那位应当是领袖的青年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华贵衣袍未免也太像立体TV中的古代地球人了。

　　不，倒不如说，和他一比，立体TV中的古代人类都不过是拙劣的扮演而已。

　　而比闪耀的衣着更加耀眼的是青年的容貌。

　　众所周知，现任银河帝国皇帝莱因哈特的美貌是能够让自由行星同盟与银河帝国跨越政治观念的分歧达成的唯一共识。

　　但在先寇布自诩的美人鉴赏之道看来，腰挂长刀身披长袍的青年容色丝毫不逊色于皇帝陛下。倘若说黄金有翼狮子明丽好似煌煌旭日，青年的沉静馥郁便如辉辉明月。

　　派遣这样的人物来从事潜入作业实在是种不合情理的高调！

　　更何况全员亚裔的长相在帝国早已经历次种族清洗至稀薄——先寇布的视线再次扫过付丧神们各有千秋的外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们并非来自帝国。究竟是什么人？”

　　月神化身的青年示意同伴们收起刀剑，甚至主动解下了腰间的本体。

　　“三日月殿下！”一期一振低声喊道。

　　三日月竖起左手示意噤声，然后张开双手向蔷薇骑士们表示友好。

　　“如此仓惶行事的确很难取信于您，但我等绝无恶意。”青年的通用语说的流利却古怪，遣词造句中自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古雅，“请允许我等面见杨威利提督。”

　　先寇布冷哼一声，像只被冒犯的护食的野兽：“绝无可能。”

　　“如果我说，此事不仅攸关一方宇宙的未来，更攸关他本人的性命呢？”三日月的话语依旧柔软，态度却异常坚持。

　　=

　　付丧神们真正见到杨威利是在一天以后。

　　后世被称作“巴米利恩会战”的宏大战役正处于混乱不堪的第一阶段。往往是后方的指令尚未传达到位，前线的局势已然有了新的转折。陷入瞬息万变的反复拉锯，让居于中心的指挥塔双双失去了全盘应对的能力。

　　这种焦头烂额的无力反而让杨威利拥有了一点额外的闲暇。

　　先寇布就是这个时候把三日月等人带到舰桥上来的。

　　对于这样的拖延，要塞防御官自有说法。

　　“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谁。战事紧急，若非真正的重要之事，大可不必打扰提督。”

　　三日月也恰好借此机会观察了他心中的首位嫌疑人一昼夜，因此并无异议。

　　此时，刀剑们的本体已全部上缴给蔷薇骑士联队。顾虑到交手时展现出的武力值，先寇布还特意安排两名蔷薇骑士盯防一振刀。

　　不过真正让防御指挥官下定决心的是来自杨威利的直接命令。

　　在打开由先寇布再三检查后转交的字条后，黑发的提督于一瞬间睁圆了眼睛，立刻同意了与三日月一行的会面。

　　字条的内容很简单，只在一个徒手勾勒的椭圆形中写了短短一个词语——

　　万历红。

　　在等候先寇布带人的时间里，相对职务来说过分年轻的司令官像只家养的猫，习惯性地盘腿坐在指挥桌上，就着前方的地图投影跟参谋长姆莱中将有商有量。

　　这一对搭档分工明确合作愉快，姆莱负责从常识的角度提出用兵学上的可能，杨威利则将跨越常识的高度去编制不败的魔术。

　　黑发的提督穿着初见时的制式白衬衣与藏青长裤，一头乌云一样丰沛的短发，荧幕莹莹的光勾勒出他线条柔软的侧脸，姑且算得上人类级别的普通英俊。

　　如此成熟的姿态，让走进来的三日月和山姥切的注视充满怀恋，这正是他们与杨初见时、而未曾被其余刀剑得见的模样。

　　以长谷部的礼仪要求来看，杨此时可谓毫无坐相，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恰恰是站在身旁仿佛军规显形的参谋长。然而他仰起脖颈与之交谈时的肢体，宛如居家一般放松。这副从未展露在本丸的形象，让乱跟物吉的心头由衷地泛起一阵惭愧的涟漪。

　　短刀与胁差虽然显形较晚，但多少听说过杨与仁-七六七半带拐骗性质的签约故事。这么算下来，审神者竟似是没在本丸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反倒是他们承蒙关照良多。

　　刀剑们一时陷入滋味各异的沉默中。倒是杨听到进门的动静，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再次见到熟悉的温柔的黑眼睛，乱一时顾不得探查其中带着陌生的审慎，哇地一声直接朝杨扑过去，恨不得把百般心绪都发泄到那个温暖而包容的怀里。

　　然而美少女一般的少年的愿望注定不会实现了。几乎在乱动作的同时，另一个少年无情地拦截在了少女奔向美梦的必经之路上。

　　冰凉的枪口抵上额头，仿佛一盆凉水浇醒了乱的迷梦。短刀一个闪身擦过枪口，转瞬间就跟□□主人过了几招。

　　他退开两步，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嗔怪道：“你是什么人？”

　　拦路的少年没想到恶人竟然先告状，被他一噎，心头的火气也腾得一下起来：“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呢！”

　　一期一振拍了拍弟弟的肩，示意他冷静。看到兄长轻轻地摇了摇头，乱突然想起芥川龙之介临别前别有意味的警告。

　　“最坏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长发的潜书者吐出一个青色的烟圈，“核心角色和侵蚀对象从来不是一尘不变。”

　　美丽的少年不甘心地看着被挡在身后的黑发提督。

　　“我叫乱藤四郎，是杨提督未来的部下。”

　　有着亚麻色头发、执拗如独角兽的少年尉官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尤里安·敏兹，杨提督过去、现在、未来、”他刻意顿了一顿，甚至有些得意洋洋，“永远的养子。”

　　“你！”

　　乱瞬间红了眼眶，叫人心生怜意。

　　“喂，你们俩个……”反而是话题的主人公第一个不好意思起来。

　　众所周知，当黑发提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去挠一挠后脑勺，试图蒙混过关。

　　不过既然以毒舌著称的防御指挥官在场，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的司令官阁下。环抱双臂的先寇布迅速地跟在尤里安之后补了一句。

　　“——以及法定监护人。”

　　“中将——”杨捏着扁帽，无奈地唤了一声。

　　先寇布笑着举起双手，见好就收。

　　另一边，一直默默审视来人的参谋长突然上前一步。

　　杨注意到姆莱的后背正以极微小的幅度在颤动。素来板正的参谋长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仿佛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压抑某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冲动。

　　顺着姆莱的视线，杨看到了一名年轻的蔷薇骑士——好像是叫布鲁姆哈尔特——他曾听联队长林兹夸奖过的钦定接班人。

　　不过姆莱的视线还要再低一些。杨的视线也跟着下滑。

　　在布鲁姆哈尔特的腰间，突兀地系着一振长刀——这是付丧神们同意上交本体的交换条件，即本体必须安置在显形附近。

　　长刀大约七十公分长，即使以杨威利对刀毫无研究的眼光也能看出，弧线优美，气质古奥的玄色的绳结绕过朱红的刀鞘，与藏青色的同盟制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难道……难道……”

　　参谋长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之丰富，引得蔷薇骑士们啧啧称奇。

　　若是听说过付丧神的传闻，先寇布一定会这么编排，“同盟的军规放置九十九年，第一百年从中诞生了姆莱”。

　　此时此刻，就是这个“姆莱”，颤抖着指着布鲁姆哈尔特腰间的太刀，以从未使用过的、难以置信的、梦幻般的语气发问。

　　“那就是一期一振吉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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