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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天快亮的时候,函馆响起了惊雷。

      “吵死了。扰人清梦和扰人恋爱一样,都会遭报应的。”

      杨嘟囔着推开窗户,蒙蒙的天色里,蓝白交织的电光仿佛魔女散乱的卷发,从地平线下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晴天?”

      听到杨文里起床的动静,靠坐在床尾的压切长谷部睁开眼。

      “您要出去?”他指着窗外,不解地询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独自流浪的经历让这振压切长谷部比其他同事多领悟了不少投机取巧的保命良策。比如看似无差别攻击的检非违使的行动,实则被某些隐藏规则所限制,一般不会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先手进攻。

      他们借宿的哈里斯特斯教堂,刚好就位于函馆洋馆林立的繁华中心。因此,直到一夜安眠过后,巨大的蓝白电光才堪堪现身,仅仅于天际宣泄着他们的憋屈。

      这是否也是审神者精挑细选的结果呢?长谷部不由地垂眼审视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杨文里。

      守门人田中没有适合小孩的衣服,便从洗衣房找了件差不多尺寸的唱诗袍。宽松朴素的白布从头罩到脚,露出审神者松软的乌发与眼尾下垂的圆眼睛。

      当他和长谷部对面而立,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严肃的教堂神父与纯真的圣诗班男孩。

      “我当然知道是检非违使呀。”杨揉着眼睛,睡眠不足让他反应有些迟钝,不太明白长谷部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那您……”

      “我的刀过来了。总不能让他独自面对检非违使吧?”杨理所当然地说,“刀有刀的忠诚。相应的,接受了效忠的主君也得展现出配得起这份忠诚的器量才行啊。”

      “替主君消灾解厄是他为刀的本分。奉献忠诚怎么能求取回报?”长谷部完全不认同,“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把检非违使远远引开。”

      “如你所说,检非违使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不出手,但我们不能拿这么多无辜的人命去赌万一的‘不一般’。今天是四月三十日,没出意外的话,土方岁三的部队昨晚应该已经被迫撤离了二股口。东军的势力范围只会越来越紧缩,这个使馆区里关键人员的密度只会越来越高,我们待在这里触发检非违使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所以,感应到我在城里,山姥切一定不会进城来的。他做得到的事情,长谷部先生难道做不到吗?”

      审神者脸上不自觉流露的自豪之情深深地刺痛了长谷部的内心。小孩停顿了一小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微微一笑,小声地补了一句:“而且山姥切先生的膝枕挺舒服的,跟《今昔物语》特别搭。他要是受伤了,今天就没人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物语之类的我知道的比他多多了,膝枕什么的,我也可以。”长谷部脱口而出。

      “那就快走吧。”杨开心地跳起来,隔着白手套抓住他的手,“趁天还没完全亮,检非违使也行动不便的时候!”

      整个函馆依山临海。给守门人田中留下一封感谢信与几枚小判,从教堂出来,杨和长谷部沿着陡峭的坂道向上攀爬。

      从直线距离上来说,他们和山姥切国广离得并不算远,但由于双方都不具备穿山而过的超能力,所以还是不得不绕山而行。

      对此,长谷部有点担心:“如果我们刚好互相绕反了方向可怎么办?”

      “时间溯行军出现在哪儿,我们就往哪儿汇合。它们要改变幕府灭亡的历史,自然会出现在西军进军的方向上。”

      杨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打刀不禁扶额:“您昨晚真的有好好睡觉休息吗?该不会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些吧?”

      “还好啦。因为事先有约定应对这种意外的预案,不会有大问题的。”杨昂起小脸,像一朵骄傲的小太阳花。

      长谷部失笑,一把捞起小孩,让他抱着本体坐在自己怀里。

      “我可以自己走。”

      杨颇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那象征性的挣扎立刻被长谷部镇压干净。

      “小孩子乖乖听大人话。”打刀青年的胸膛硬得像板块的铁,行动间却不减轻捷,“等你的小胳膊小腿走到,天都要黑了。不是你自己说要赶时间吗?”

      随着他们越来越远离人群,蓝白色的电光开始沿着山势紧追不舍,其中最近的一道直接劈断他们右前方的树冠,茂盛的枝桠砸在地面,掀起一阵阵腐叶发酵的霉味。咆哮的检非违使大刀挥开霉雾,向两人直劈下来。

      “闭眼。”

      杨文里只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按进一片温暖的黑暗。雪亮的刀锋从他手里抽出,长谷部不进反退,竟是绕着密林三两下晃开一段距离。

      检非违使在身后大开大合地追击。

      突然,杨听到左侧多传来一道粗暴的破空声,然后是刀刃相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像是掉进了启动的洗衣机滚筒,他们互相抱紧似乎横滚了出去。

      颠簸中杨文里偷偷地从长谷部肩头瞄了一眼。

      只见身缠闪电的类人怪物不闪不避,迎着穿膛入腹的刀剑,一刀把浑身白骨冒黑烟的时间溯行军劈成灰飞。

      借着它收刀时一瞬间的硬直,长谷部已经绕到了检非违使的身后。打刀高高举起,如一匹雪练斩进它小山一样的后背。

      一击未完,青年顺势借力往下压,检非违使坚硬的躯体便像化开的黄油一样迎着刀刃一分为二。

      “这——”杨文里惊愕不已,“真有你的,长谷部!”

      对此,长谷部潇洒地甩了个刀花,欣然笑纳。

      “我的刀刃是防不住的!”

      被激怒的检非违使像一颗颗空投下来的炮弹,半山腰上一时地动山摇。长谷部在密集的林木与偶遇的溯行军间快速穿插,灵活得好似一头猎犬戏耍着笨拙的群牛。

      杨文里一方面被颠得翻江倒海,差一口气就要胃酸洗脑;一方面每每与刀锋贴面相错的刺激又让他十分想吹口哨。

      同时,随着他们的疾进,渐渐有打斗的动静从前方传来。

      杨文里忍不住大声喊道:“是山姥切先生吗?我是杨文里!”

      “主公!”

      “方便的话,请报一下已击杀的溯行军数量。”

      “山姥切国广,三振。”钢铁相交的铮鸣间,金发打刀的回应听起来尚有余力。

      一、二、三、加上被破坏的那一个,他们这边吊住了四个,那么山姥切国广那边最多只需要应付两个检非违使。

      杨文里飞快地计算着两边战场的形势。

      又一振敌刀被长谷部一脚踹到检非违使脚下,转眼成了刀下亡魂。

      “压切长谷部,三振。”有着紫藤瞳色的打刀喘着粗气,不甘示弱。

      这样就是四对二了,所谓倍则分之——

      像是呼应着杨文里的心声,散开的灵力如流水般顺着审神者与他的刀的连接汹汹奔涌。从山姥切国广背着的三振刀剑中,闪现出三个持刀进攻的身影,如同三道绚烂的流光,与金发打刀齐齐扑向检非违使。

      直接被灵力洪流贯穿的长谷部难耐地皱了皱眉头,望着合围攻来的另三名检非违使,哈哈轻笑出声:“所以呢……?我们这边才是大危机啊。”

      不过嘴上这么抱怨着,长谷部却先小心地把杨文里放到地上,轻轻把人往山姥切国广的方向推。

      “说好了的,我会保护你,直到你的刀找到你。”

      杨文里猝不及防地盯着他,从他陡然变深的眸色中咂摸出几分狂气。

      灰发青年背身挡在审神者身前,随便地扔掉刀拵,改为双手握刀,双膝微屈,整个人重心向下沉,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之前挥洒自如的本体刀,而是什么比生命更加沉重、更加珍贵的东西。

      “那么,这就是最后的主命了。”

      =

      喀嚓

      像是锁链震动的声响突兀响起。

      可是荒郊野岭,哪里来的铁锁链呢?

      喀嚓

      杨环顾战场,是压切长谷部切开检非违使长刀的声音吗?

      然而另一侧的攻击很快逼开了他们,可那声音——

      喀嚓

      杨文里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在自己的脑内越来越急促地响动,一下一下好似敲打在他的心头,似乎有什么跃跃欲试要从心灵之谷地释放而出。

      冥冥之中,有模糊的话语在向他发出询问。那语言他从未听过,也不会说,但莫名地就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此役可是自我求生之役?

      杨文里摇头。

      此役可是单方面屠杀之役?

      杨文里再次摇头。

      每当他否定完毕,杨都能感觉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被重重封锁的东西松动了一点儿。

      深邃的幽黑几乎在眨眼间覆盖住这一片激战场,天地间充斥着像是把某段遥远时空剪贴至此的浮空感。

      然而群星只来得及闪耀片刻的光辉,一颗眩目的球形天体便以杨文里为中心迅速膨胀开来,当仁不让地夺走了所有存在视力的生物的注意力。

      在杨文里生活的宇宙,人们称它为“伊谢尔伦要塞”,是一颗直径长达六十公里、质量重达六十兆吨的人工天体。

      天体表面的流体金属层如海潮般起伏,无声地将检非违使自以为是的斩击一一吞没。巨大的炮台从海平面下升起,宛如一只从深渊静默俯视此世的眼睛。

      如果是陆奥守吉行,或是仁-七六七号本丸的任何一振刀剑在这儿,都能立马察觉这看似恐怖的巨炮有些不对劲:在它仿佛无底洞般庞大的炮口里,没有任何能量光束在凝聚。

      换句话说,这座宇宙间公认的最强火力没有蓄能。

      杨文里没能成功解放完整的要塞伊谢尔伦。

      但对于孤身单抗三名检非违使的压切长谷部来说,伊谢尔伦的防御加成已经帮了大忙了。他趁机挥刀,轻而易举地切断一名检非违使正在融化的武器,连刀到人一切两段!

      至于左右夹击的另两个敌人,他既无暇他顾,也不必分神。

      四振刀光后发而先至——

      天亮了。

      阳光从山顶毫无保留地向山下的箱馆平原倾泻。

      平原之北,土方岁三正率部挟二股口之战以弱胜强的奇策余威向东回援。

      平原之西,西军主力顺利通过矢不来、有川一线,昼夜兼程往函馆逼近。

      平原之南,深感大势已去的法国顾问团惶惶登上驻留函馆湾内的法军军舰。

      一时战术的成功并不足以扭转大战略的失败。这场旧幕府与新政府的命运决战即将在十三日后的函馆谢下终幕。

      然而在场的五振刀剑都与此战并无因缘,而唯一会对此有兴趣的杨文里正跑向压切长谷部查看打刀的伤势。

      由于刚刚解放伊谢尔伦的乏力,他的脚步微微踉跄。

      硝烟乘着春风越过轻津海峡,风声飒飒,弹丸横飞,如疾风之中散落的片片残樱,撼动着旁观者的人心。

      流血,然后和平,然后再流血,这是此地的历史,也是人类的历史。

      杨不禁裹紧守门人借给他的唱诗袍,顾不得染上淋漓的鲜血,伸手要搀长谷部起来。

      灰发青年单刀拄地,破损敞开的衬衫间,露出半边森森白骨的胸膛。

      白骨?

      还不等杨文里反应过来,只听身后响起山姥切国广一声暴喝。

      与青年破破烂烂的外表截然不同的锋锐长刀直指压切长谷部。

      “暗堕刀,从我家审神者身边滚开!”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终于可以回本丸了,显性主厨vs隐性主厨,兴奋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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