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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竹笕桃花02 ...

  •   和君长奉隐山而居的日子里,我时常会帮忙接待仙门尊者或人皇亲侍,这群人的目的通常只有一个:前来请君长奉出山。

      无非是山下又出了什么奇闻怪谈、城镇又有哪些妖魔作乱、三界交接裂口处又需要修补……总之是皇帝或修界遇到的无法解决的麻烦。

      君长奉收一个小秽妖为徒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修界,曾有不少人慕名特意借机来看传言是否属实。其中属七星宫拜访次数居多,而这群人也通常慧眼如炬,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真身,然后又要冷嘲热讽一番。

      君长奉号称天“下”第一。意思是,除天界那些变态神仙外,他的实力在凡人中乃是领头翘楚、极具名望。

      三界之中唯有凡人推崇剑为百兵之君,古往今来崇尚剑道,修仙大乘也以剑为尊。君长奉年轻入定,已至渡劫巅峰之境。听说他一柄禅荷出鞘可搅天地异像,未隐居前经常游历江河湖海,圣父心发作还会为当地百姓斩妖除魔,曾由凡人皇帝亲自接请入殿授封帝师。

      于是乎,风头无两,天下皆知。

      这等人物所收的唯一徒弟竟然会是以邪念祟气为生的秽妖,居然真的是一只秽妖!

      等仙门众人和君长奉交谈结束时,一推开竹屋的门,就见到我在门外呆呆地抱着雪白的小乳猪,手脚都粘着粪土——于是眉心齐齐皱起,那是嫌弃不屑的神色。
      比起小乳猪的脏臭,他们明显更恶心我本人。

      君长奉点化了我的人形,却做不到给我一张漂亮的脸蛋,丑陋卑鄙龌龊是秽妖天生的代名词,就算化为人形我也是面黄肌瘦、不堪入目,像只皱巴巴的土猴子。
      但没关系,君长奉从来没嫌弃过我。

      那位穿斗篷的傲慢少年还借机捂了捂鼻子,看着我夸张地道:“这猪臭死了。”
      我故意一松手,把小猪扔到他那件绣满金线的华贵衣服上。他吓得跳脚,嗷嗷大叫。

      我眼泪一汪汪地含着,旁若无人地蹭进君长奉怀里,小声说:“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猪不喜欢我。”
      君长奉蹲下身,好言好语地给我擦眼泪哄我,哭笑不得:“小东西,就这么点事,也值得你哭鼻子?”
      我扁了扁嘴。

      “呵呵,诸位见笑了,这是我徒弟君清白。”君长奉再看向那个跳脚的少年,“小孩年幼无知,还请公仪少爷不要和他计较。”
      公仪少爷牙都要咬碎了,脸涨得通红。

      看吧,任何看不起我的人都会被君长奉无脑的偏爱打败。
      全三界大概只有他把一个卑微的小秽妖当成宝。

      趁君长奉把我抱进臂弯、顺便送客的功夫,我搂住了他的脖颈,连带着把手脚上脏兮兮的泥蹭在他衣服上,然后得逞地对目瞪口呆的仙门众人做了个鬼脸。

      我讨厌七星宫,因为以往七星宫的人来找君长奉,他就会直接和他们离开,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君长奉很有大义情怀。
      这次却没轻易下山。
      我问君长奉为什么。
      他面带担忧,说这次或许他要离开很久,并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山上。

      我无语。这有什么纠结的呀。
      我得意自信地给他展示我最近修炼的成果,表示他大可携我一起下山,可他还是不答应。

      君长奉是这样推拒我的:“清白,乖,你还小,这山下的世界你一无所知,若是你跟我一起去,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

      我辩驳。我既不小,也没有一无所知,更不需要他的保护。

      “你不小?好,你不小。”他上下打量完我的个头,忍俊不禁,饶有兴致地靠在桌边,抱胸慵懒地笑,“我们清白懂得多着呢。那和师父说说,你都懂什么呀?”

      他总是用那种哄幼稚小孩的语气逗我玩,烦死了。

      他不知道我其实懂的东西可多了。身为幽冥界混沌中苟活那么久的一只秽妖,我食髓过太多堕魔之神、成精怪之妖,化厉鬼之人的怨气。别说区区山下凡间事态,就连三界六族这点破事我都倒背如流。

      上古时期为了各自利益、抢夺资源和地盘,神魔大战、人妖互戮,到如今三界各自韬光养晦。神族的压制、魔族的蠢蠢欲动、人族与妖族的暂时妥协,维持了几百年的相互制约、体面安定的局面。各族建立自己的防御监察机制,人类各大修真门派中位列前茅的便是七星宫。

      其实刚刚在门外我偷听到了一点七星宫和君长奉的谈话,似乎是凡间出现了一只特别的妖孽,吊诡罕见,还会撕毁三界结界,非比寻常。
      关键的是,他看重了某样东西。
      一把顶天之剑。

      世间本是笼统无极的一片,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后留下三件法器,一件顶天一件立地,一件横扫四方东西南北。
      没了这三件法器支撑,天地则将闭合,人界就会消失。

      不过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人类,我只是一抹秽气,在哪里都可以生活。
      得知君长奉不带我下山后,我就对此事更无在意。

      君长奉走的那日早上,我正蹲在竹屋外的小灶坑地烧着开水,咕噜咕噜的水沸声,像焦躁升腾的心音。

      他过来弯腰抱了抱我,哄我开心。
      “清白,我拜托了七星宫的人,我不在的期间他们会派人会上山来照顾你,你不要和别人打架,知道吗?”
      “不许再薅青鸟的羽毛出气了,人家光秃秃的多难看啊。”
      “最多三个月时间,师父就回来了,清白想要什么,师父给你带回来玩好不好?”

      我撇过头不理他,决定不仅要和那个倒霉蛋打架,还要薅光小君山所有鸟的毛。

      君长奉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温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学剑法吗?我现在教你好不好?等我归来时,你就要练熟。”
      我眼睛顿时放光。

      “为师只给你演示一遍,你瞧好了。”

      我是第一次看君长奉用剑。他将一道灵力注入剑身,斜斜抬起剑尖,忽地折腰仰弯,身体荡开一道月圆,刹那间气吞山河、风摇树动。
      每一不经意的动作与灵气的释放都是恰到好处、进退有度。
      静如空谷幽兰,动如凌云劲竹。

      剑锋流转的冷光斩下漫舞的竹叶桃花,铺天盖地席卷在我瞳孔中,“飒飒、飒飒”。
      沸水在红泥小火炉里“咕噜噜”地冒着泡,飞扑得满地都是。
      我看呆了。

      在我的印象中君长奉只是整日睡懒觉喝茶下棋的闲散人,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他的凌厉强悍。
      这才当得起“天下第一剑”。

      临走前君长奉授予我一把剑,剑名井仪。
      剑身细致修长,规整匀称,通体青玉石,还镌刻银纹,漂亮至极。

      我欣喜过望。他走后我就每日清晨起床练剑,练完剑继续挑水劈柴锄田喂猪,下午继续练剑,晚上还要抱着剑睡觉。好像也就没那么想念君长奉了。

      练剑的第五日,那个七星宫出身的倒霉蛋终于来了。
      游手好闲、趾高气昂的公仪少爷,我早该料到是他。

      起先他还带了一堆侍女摆大少爷姿态,七八个环肥燕瘦的姑娘就被我乱剑赶下了山。

      由此,我和公仪鸠的梁子就结下了。我被君长奉的嘱咐受制,他被七星宫的任务压迫,于是我们虽然相看两厌、大眼瞪小眼、都恨不得掐死对方,但却不得不朝夕相对。

      公仪鸠过分烦人,他在我挑水时故意砍断水桶木板,在我喂猪时把我往粪坑推以报昨日之仇(尽管最后他也被我拉进去两败俱伤),还在我练剑时嘲讽我像只四肢不协调的矮鸡。

      呵呵。

      滴水之仇,当涌泉相报。于是我白天往他的饭菜里拌泻药放米虫,晚上偷偷溜进他房间烧他头发和鼻毛。诸如此类一周后,在我轻轻往他耳边吹气,说他娘生他没肚脐时,他终于破防了,边哭边骂。

      “秽妖就是天生劣根性的贱-种!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东西!呜呜呜呜……”
      “你以为你仗着帝师给你撑腰就为所欲为吗!他迟早不要你!呜呜呜呜……”

      其实他比青鸟抗造多了,有时我觉得还挺好玩的,偶尔也会喜欢一下他,毕竟我没有同龄一起玩的同伴。
      但他竟然说君长奉会不要我。
      我又恨不得掐死他,比他说我是矮鸡时还要愤怒。

      可不得不承认,公仪鸠太会在人心窝里插刀。我慌了,“君长奉会不要我”这个概念一旦被提出,相对应的结论和后续就不受控地开始成型。

      公仪鸠转哭泣为洋洋得意,趁胜追击。
      “难道你不知道吗?帝师有一纸天帝金口玉言的赐婚,未来他有了道侣,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跟米虫一样依靠他吗?”

      “你这么顽劣,若有一日冒犯了他心上之人……”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他还容不容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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