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阙录》不饭的糯米圆

7、第六录 阙上公子

　　上祁九阙不是个正人君子。
　　上祁九阙都不配称君子，还有谁是君子？
　　五国之首苍曜国皇太子，出生之时皓月隐星，神辉天降，太朴首座亲自登门接引，收为亲传弟子。手持苍曜至宝上古神剑——霁舒，弱冠之年便一人一剑独闯大荒七海界外——雷霆域，收服在那为患多年的上古异兽辟谷鸟——帝鸿。
　　从此七海复归平静，上祁九阙更是被大荒五国引为一段传奇，传闻他性情冷漠疏离，不易与人亲近，但生的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又身份高贵、气质卓绝，是五国之中声名赫赫的名家公子。
　　上祁九阙自认不是个易怒暴虐的人，但刚刚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捏死眼前的这个女孩。
　　“姑娘，你怎么了？”上祁九阙伸出手，揽过了阿娆瘫倒的身子。
　　阿娆自己也不晓得怎么了，此刻身体里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流失，她睁开眼正对上上祁九阙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她恍然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女子红唇嚅动勾起一丝魅惑的笑。
　　“姑娘？”上祁九阙眼色沉沉，一缕晨风拂来，将阿娆额间的碎发吹散。
　　感受到丝丝的凉意，阿娆从呆滞中清醒，她慌慌张张地推开上祁九阙，“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腿软。”
　　“没事。”上祁九阙淡淡地开口，眼神掠过女孩微红的两颊、光洁的额头。“刚刚是错觉吗？”
　　“阿娆！”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是长矜。
　　阿娆忙迎上去扶住他，之前与“芥子洺”一战惊险，他显然伤得不轻。
　　“冷公子，你怎么样了？”阿娆声音中透着焦急。
　　“我无碍，只是些皮肉伤，不妨事，你们还好吧？”冷长矜关切地问道。
　　阿娆摇头，“我们没事，多亏了他……”阿娆回过头看向上祁九阙。
　　“上祁九阙？”冷长矜顺着阿娆的目光看去，只消一眼便道出了来人的名讳。
　　上祁九阙有一瞬间的疑惑，目光扫向冷长矜的腰间，随即心下了然，“原来是北嚣少将军，耳闻已久。”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炽热的火光。冷长矜从没见过上祁九阙，但很早便知道。上祁九阙也没见过冷长矜，但现在知道了。
　　“轰隆——”洞中突然传出巨大的轰鸣声，下一秒就见到一头长约九尺高七尺的独眼犀牛冲了出来，它的头上犄角蹿着幽蓝色的火焰，全身火红，面首布满幽蓝色的鳞片，四蹄生烟，掌状却似鱼鳍。一只眼睛上面插着一件浑金的物什，仔细看竟是姬涯的什邡伏金杵！
　　“裂天兕？”上祁九阙惊疑地道了一声。
　　“灷霓，别想跑！”姬涯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此时的她面色微白，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在洞里也遭了一番重创。
　　她抬眼瞧见了镶金丝龙纹锈白色衣袂，眼睛不由一亮，“上祁九阙你来得正好，给我拦住它！”
　　“灷霓……”上祁九阙在嘴中轻咬，剑眉倏地上挑，手中的霁舒剑迎了上去，剑光裹挟着凛冽的寒光和浑厚的力量，对上大犀牛的幽蓝色犄角。
　　“灷霓……”阿娆嘴中同样念道。
　　“呼——”一枚长针从夜无洛的太阳穴射出，冷长矜收了掌劲，将针接住。
　　“我的老天，小爷我终于能够说话了！”摆脱了长针的控制，夜无洛叽叽喳喳的嘴又开始不停砸吧了。
　　“你没事吧？”阿娆看了夜无洛一眼，毕竟这小子是为了保护她，才平白受了这一针。
　　夜无洛盯着阿娆清秀的笑脸瞅了两眼，摆摆手“别来，小爷最讨厌婆婆妈妈的戏码，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小爷倒是不介意收两锭银子权当精神损失费。”
　　阿娆上前揪住了夜无洛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想的倒美，要损失费是吧，本姑娘现在便送你去喂犀牛！”
　　“欸欸欸，好好说话行不行，怎么动起手来了，别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小爷就不敢还手啊！”夜无洛嚷嚷着。
　　“行了，你们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冷长矜咳了一声，抛下了句话。
　　的确，还不到可以嬉闹的时候。
　　即便上祁九阙与姬涯合力，对上那头裂天兕也没占上多少上风。霁舒的剑刃锋利无比，但是那裂天兕的犄角处幽蓝色的妖焱盘绕，光是这些妖焱，就不好对付。
　　用剑刃的罡风对抗炽烈的妖焱，并不讨巧，何况这头裂天兕被姬涯的什邡伏金杵戳瞎了一只眼，此刻已是狂暴无比，它摆动着坚硬粗壮的后尾发狠地砸向上祁九阙，即便有霁舒剑抵挡，巨大的力量仍然将上祁九阙震得虎口发疼。
　　“九阙，你想办法拖住它一时半会！”姬涯眼中泛着寒光，深深看了裂天兕一眼。
　　上祁九阙没有回话，手中已是结印，霁舒剑掀起阵阵剑鸣，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剑身一轮轮的散出，上祁九阙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神诀，手中剑式变化万千，在他落脚之地卷起无数飞叶……
　　紧闭的眼眸蓦然睁开，“剑意第一境——吹芽错！”，上祁九阙的身影飞射而出，他手中持剑却如一颗风暴流星，带着肆虐锋利的剑光强硬地冲开妖焱，刺进裂天兕坚硬的皮里。强劲的罡风形成一道金银交织的光刃与幽蓝色的妖焱激烈的对抗。
　　无力的感觉再次席卷了上来，阿娆身子一晃跌落在地上，纯澈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还不够！”上祁九阙顶着劲风，手中的力量却不敢消减。这一记“吹芽错”已是目前他能施展出的最强剑意，他的神力扎实，但此击的消耗却也不少，若不是用自身神力维持剑刃掀起的强筋罡风，他恐怕没法冲开这妖兽身上诡异的妖焱。
　　可是即便如此，凭他一人之力，要斩杀这头妖兽，还不够！
　　“大尊，你好了没有？以我的力量杀不死它！”上祁九阙对着姬涯喊道。
　　“姬涯大尊！”上祁九阙咬着牙，若实在不行，他只能先收手保持力量，争取带这些人先离开此处。
　　“行了，你退下吧。”姬涯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上祁九阙惊疑，待看到头顶散发的耀眼金光时，沉沉地舒了口气。当下也不迟疑，拼力一击便迅速撤身。
　　“灷霓，接下来，还是由我来陪你玩玩！”姬涯嘴角弯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满眼泛着璨璨的光彩。
　　“封神祭，升！”浩瀚的金光弥漫笼罩，将裂天兕困在其中，阵中鸣鸣作响，似是神祗呢喃，金色光壁符文错落复杂，原本插进裂天兕眼中的什邡伏金杵不知何时回到了姬涯的手上，此刻它周身浮动着沉沉的光泽，令人不敢亵渎。
　　“不愧是姬涯，不愧是她！”此刻在场的上祁九阙和冷长矜心里都不约而同想起这句话。
　　封神祭是姬涯的独绝阵法，也是整个太朴、整个大荒，数一数二的神阵，封神祭起，天地寰宇，妖魔湮灭。
　　那裂天兕在阵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唯一的一只眼里，之前的傲慢的神采，转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在浩瀚的金光和低沉的神祗呢喃中，它浑身的幽蓝色妖焱竟然出现了稀释的迹象。
　　姬涯将阵中的一切看在眼中，拧在一起的眉角却没舒展，似是在思考什么。
　　“封神祭……”空寂的方堂里，儒雅的男子缓慢睁开眼，“究竟出了什么状况，竟逼得她使出了封神祭……”
　　裂天兕的嘶吼声响彻无亘山的山林，鸟群惊得四处飞散。
　　“九阙，是时候了！”姬涯对上祁九阙吩咐道。
　　“是！”上祁九阙身形一动，没入阵中，手腕转动霁舒剑携着罡风用力刺进裂天兕的眉心。
　　“砰！”上祁九阙飞身而下，身后的裂天兕在阵中爆裂，硕大的身影碎裂成漫天的星片。
　　姬涯细长的眼眸微眯，“成功了？”
　　在裂天兕被斩杀后，蔓延在山中的幽蓝色妖焱也逐渐熄灭，这一连的惊险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林子静静的，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姬涯去看了看芥子洺的伤势，裂天兕没了，附着在芥子洺身上的妖焱也消失了，许是伤势过重，他陷入了昏迷。上祁九阙解开幻剑缚神牢，将他捞起来。
　　“大尊，这妖兽……”上祁九阙开口问道。
　　“它是灷霓，十二星宫夙妖。”只一句便教上祁九阙闭了口。
　　夜无洛等人围上来，“嘿嘿，大侠，我们现在……”
　　“长矜，你现在还不愿随我去太朴吗？”姬涯绕过夜无洛，盯着冷长矜问道，经过这一战，她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冷长矜目中斑驳，良久，他沉吟道：“我明白了，妖魔当道长矜今日方知自己有多渺小卑微，”阳光掠过他腰间的坠子，“承蒙不弃，弟子愿随大尊去太朴修习神术。”
　　“太好了！”阿娆笑道，“冷公子你终于想通了。”
　　“阿娆，”冷长矜盯着阿娆笑开的眉眼，“我早就想与你说，既然以后咱们一处学习，你便不用再唤我‘冷公子’，直接唤我长矜吧。”
　　“好啊，长矜！”阿娆应道。
　　“那，那，那我呢？”夜无洛嚷嚷道。
　　“你，”姬涯白了他一眼，“先将你遗失的玄石玉坠找到再说！”
　　“可是这个？”夜无洛刚流露出不满，上祁九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散着淡紫色光晕的坠子。
　　“正是这个！我的宝贝！”夜无洛一把抢过玉坠子，狠狠地亲了一口，“兄台，多谢！”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上路了，阳光拂过山林的每一处，连带着，将谁也不曾注意的，淡淡的人形水渍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