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最后的走马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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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达抵达了同伴们的大屋子了以后，第一件就是要去看娜茜夫人。
同伴们将这个大屋子打扫收拾得非常干净，看着很宜居。娜茜夫人躺在一个南向的温暖房间里的白色床铺上。过了一个多月，她又比上次瘦了一大截，眼眶深陷，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手指像是冬天枯掉的树枝，轻轻放在白色碎花的被子上，还有银白色的发丝塌在枕头上。
房间里虽然非常干净，但思达却看到有细小的蝇虫在娜茜夫人皱缩的皮肤上爬动，思达一靠近，这些小飞虫就四散飞走了。向来怕痒的娜茜毫无所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此时已是午后，斜斜的白色阳光照射在木质的地板上，窗外传来春日的虫鸣，叫声干硬，像是某种白噪音。
“娜茜夫人？”思达轻声唤她。
房间里的其他人全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俩。
“思达，你来啦。”娜茜夫人睁开了眼睛，瞳孔非常清醒，偏灰的蓝色让思达想起来刚到翠枝牧场时傍晚的天空。
思达搬了把椅子，坐到窗边，握住娜茜夫人的一只手，担心地问她：“您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怀特瑞已经不在了吧。我终于记起来了。”娜茜夫人轻声说：“我这段时间像是做了一个长得可怕的噩梦。”
思达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娜茜夫人的言语。
“那个晚上很可怕，我吓坏了。我记起来发生什么了之后，就总是想，如果当时我能够走快一步，更配合怀特瑞一些，少数落他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那一晚我们都很惊慌失措，一路上我一直在责备他过于慌乱，不够稳重，却没想到在我说话的时候，一枚火弹的碎片已经插进了他的肋骨里。”
娜茜夫人的声音很轻柔，带着风吹过树叶一样的沙沙声响，听起来那么悲伤：“那个时候怀特瑞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边流着血，一边听着我伤人的话呢。从小我总是夸格雷特多一些，常用更加粗暴的方式来对待我的小儿子，他变得那么调皮顽劣，大约就是想引起我或者其他人们的注意吧。”
娜茜歇了口气，思达连忙端起一边的水喂她喝了一些。缓过劲以后娜茜夫人又接着说：“两个儿子都是我的珍宝，在我失去了爱人以后，他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就是我的全部世界。但我是个过于粗心的母亲，不能很好的照顾到我深爱的孩子的感受——”
说到这里，娜茜夫人哽咽了。
思达抓着娜茜的手，不容置疑地说：“您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怀特瑞一直以来也一定都这么认为的。”
娜茜夫人花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我昨天又梦到了我的格雷特。梦里他已经回复不了我们寄过去的信件了。帝国的士兵炸毁了他工作的北境哨塔，他被埋在了碎石堆下面，压断了四肢。没有人知道他被埋在里面。”
思达心里一紧，但嘴上连忙宽慰道：“只是梦而已，格雷特哥哥一定会平安的！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收到他的回信了！”
娜茜夫人没有回思达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眼睛愣愣地盯着天空，仿佛已经流干了眼泪，连直视太阳都不能让她再流泪了。母亲与自己的孩子之间总会有些说不清的心灵联系，旁人明白不了。过了一会她说：“思达，你出去吧，与大家好好聚一聚，照顾好自己的同伴，别叫我败了兴。我想自己呆着。”
思达还想多陪陪娜茜夫人，但她看上去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思达不敢打扰，又多陪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出去。
一出来，伍德就有点着急地问：“她怎么样了？”
“她恢复神志了，记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很难过。”思达迟疑了片刻，没有把娜茜夫人的梦说出来，只是问道：“那个名叫麦尔的邮递小哥有带回来什么新的战争消息吗？北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伍德摇摇头，说：“没有。”
“那有格雷特的回信吗？”
伍德又摇了摇头。
思达心一沉。他们的信已经送出去近一个月了，按正常的速度，现在回信早该到了才对。负责送信的都是附加上了风元素魔法的鸽子们，一天就可以飞出维拉维达行省，回信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定是收信人那边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思达刚想追问，另一个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让人听得头皮一麻。
“怎么了？！”
思达迅速跑着穿过好几个房间，随着众人连忙聚集到声源处。
只见乔勒丝浑身颤抖的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房门是大开的。
“这是蒙斯特的房间。”伊格在思达身后低声说。
房间里的景象极为恐怖。黯淡的光线里，一只巨大的肉球躺在地板上，大约有两个人那么高，快要触到天花板了，还在一起一伏地搏动。肉球上布满青筋与血管，在肉块之间还有蓝紫色的黏液渗透出来，淌了一地，散发着浓烈的奇异味道。这种味道并不是臭味，而是某种火油燃烧的味道，并不像是活着的生灵能够产生的气味。
“灵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乔勒丝抓狂地尖叫道：“我们必须把它扔掉！这一看就是极度不祥的怪物！”
众人们都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吓得不清，第一反应也是最好将这个恶心的肉球烧掉，但除了乔勒丝，并没有人说话，都悄悄观察思达的反应。
思达什么也没说，挡开伊格要拦住自己的手，竟毫不惧怕的走到这个肉球旁边，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将脸颊贴近了肉球表面，用耳朵仔细倾听其中的动静。
“思达小姐！小心——！”有人劝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必担心。”思达打断了制止的人。
思达想起了将蒙斯特交给她的那个已经死在佩尔诺斯废墟中的女人，她看向蒙斯特的眼神中有着无法隐藏的深刻情感。既然蒙斯特可以与人类建立起联系，那么它有很大可能是不会伤害人类的。虽然它是如此诡异且可怕，但它身上还寄托着另一个已经死在战争中的灵魂，思达不可能这样轻易的就将它放弃。
“蒙斯特？蒙斯特？”思达呼唤它的名字：“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可、可以。”一道略为紧张的、像孩子一般稚嫩的声音从这个肉球之中传来。
大家都哗然了。一时间围观的众人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满脸不可思议。
思达也非常惊讶，连忙趴在肉球上继续问:“是蒙斯特吗？这个肉球是你变出来的吗？还可以再变回去吗？”
那个细细地、稚嫩地声音说:“我是蒙斯特，我被困在这团东西里了……它们是我的身体排出来的废弃物。”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用刀把这些肉块割开，但我怕伤害到你。”思达说。
“你的刀子伤不到我。来吧。”稚嫩声音回答。
于是思达挥退了其他人，以免场景太过恶心，单留伊格在房间里，以防有其他的意外。
思达掏出刀子，深吸了口气，对蒙斯特说：“我划了啊？”
“划吧！”稚嫩的声音欢快地回答。
“真的不会伤到你吗？”思达再次确认。
“不会。”蒙斯特肯定的说。
思达鼓起勇气，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用力刺进了鼓鼓囊囊的肉中，再用力往下一划——
——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刺进两人的耳朵。从肉球的破口处竟然冒出了一股刺鼻的烟气，随后喷出一股股蓝黑色的水，伊格连忙将思达拉开，才让她幸免于难。
整个肉球的表面开始抽搐、鼓动，像沸腾的油一般，随后，从破口处爆发出一大摊混合着肉糜的液体，喷完以后，这个肉球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一个粘满黏液的、光溜溜的小孩子跟着乱七八糟的液体一起被喷了出来。
那是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孩子，白皙的皮肤上粘满了污水，一头粉红色的长头发裹在黏液里，变成了一大坨粘在背上。它脸朝下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思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蒙斯特……？你还好么？”
原本面朝下的孩子一听到思达的声音，猛然一甩，把头抬了起来。思达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差点儿没摔倒，不过还好，被伊格扶住了。
这是个漂亮的孩子，就连污水都挡不住它的好看。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深紫色的瞳仁，又大又亮，鼻梁挺翘，嘴唇的形状姣好，美丽得不像人类。待思达给它拿了一个毛巾擦干净之后，愈发显得艳光四射了，美丽得像一个瓷器娃娃。
思达一边给它披上一个大围巾，一边不确定地问：“蒙……蒙斯特？”
“是的！”蒙斯特开心地应了一声，用的正是那个稚嫩的娃娃音。
眼前的这个生物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思达满腹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憋了半天只能问：“这……这个大肉块是什么东西？你说是你身体排出来的废物……那怎么会比你的身体还大？”
“我还没有成年呢。”蒙斯特嗲嗲地说：“我成年以后比这个大多啦。”
思达跟伊格都听得毛骨悚然，于是忍不住问：“你……你到底是什么？”
蒙斯特嘻嘻一笑，摇了摇头：“不告诉你们。但是我很喜欢你们，你们不要担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可厉害了，可以给你们当打手！”
思达与伊格对视了一眼，满腹疑虑，但都明白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于是思达将蒙斯特从地上拉了起来，带它去清洗身体上的脏污，又安排人来清洁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
走到浴室门口，思达突然想起来，低头冲着乖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的蒙斯特问道：“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蒙斯特天真地偏头想了想，说:“我没有OO也没有XX，不知道是什么呀。蒙斯特就是蒙斯特！”
它用着非常天真的声音，却对人类的性别器官直呼其名，思达听的直接被口水呛到了:“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
蒙斯特笑眯眯地说:“我看了很多书哒。我知道得可多啦。”
思达无言以对，也不知道之前还是个小婴儿的蒙斯特是怎么看书的，最后请求阿雅来帮蒙斯特清理了身体，又给它腾出了新的房间，思考了很久，决定把蒙斯特当成一个小女孩来看待，毕竟她长的实在太过漂亮可爱了。这种完美的漂亮令她看上去不像个真人。
就这样，新生的、长大了一点的蒙斯特继续与大家呆在了一起。被清理干净的她无比精致可爱，一头蓬松的粉色头发铺满肩膀，直垂腰际，在婴儿状态时是银灰色的瞳孔此刻变成了紫色，像是某种自然界中的变态发育，一点都不符合人类成长的规矩。
其余的众人因看到她可爱的外表与天真又随和的性格，对她本身的恶心与恐惧消散了不少，竟接受得很快，把她当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唯有乔勒丝依旧很害怕蒙斯特，总是离她远远地。
解决这样一桩事，思达本来该松一口气，但却没想到，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令她心碎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9.最后的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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