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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群山万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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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兔,也得是有兔这东西存在吧?罗格非有意的等了几个晚上,到最后……她摊手,在洪伯的面前矮下身子,一脸无奈:
“我倒是很想和他当面谈谈,可是,你看,洪伯,你说他今晚会记得回家吧?”
用凄然的姿态地把话给撂下,又优雅的起身,打着呵欠爬进曾经他们的卧房。苦守寒窑?不,她家老爹已经把她们养成了一群米虫,又怎么能期望她突变成一条龙!
果然,洪伯很快就把顾小郎召唤到了她的面前。
顾问春选择的见面地方是书房,自然,卧室总是多了那么几分的亲昵,不适合他们目前的关系。罗格非捧着一杯洪伯爱心贡献的果汁,施施然地在一脸防备的顾问春面前坐下。
出于礼貌,罗格非把杯子举高,问:
“要吗?”
“谢谢,我有自己的。”
顾问春挑高眉毛轻声回绝,双手随意地搁放在桌子上,带了那么一点点的笑意,道:
“洪伯说你找我?”
她点头,侧眼打量着他,十分好心地指出:
“你摆出坦诚的姿态,怎么却把身体后倾?那是防备的意思,我并没要攻击的意向。”
顾问春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又悄悄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想改正一下自己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
罗格非看他坐好,还是不解:
“身体倒是没问题,怎么双手又搁置在身前?还是防备着我?”
顾问春顿生无力,这还没开始说话呢,怎么就生出那么多的不满!他的嘴角抽动,干脆像个学生一样坐直了身子,挑衅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挑出什么错!
“嗯,这倒是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她抿了一口果汁,又不解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改正它啊,难道到了这年纪,还指望别人给你辨别是非?那也太糟蹋你所有过的年岁了!”
顾问春不大确定她说的意思,难道她也对这婚姻有所觉悟了?鉴于他对她浅薄的了解,有些话,还是说白一点好。可是,太过直白,似乎又太伤人,不如……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觉得不妥,快速收回,却是一时楞住,这到底该怎么放!
这一切看在罗格非的眼里,让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萝卜头有这样一位血亲,实在让我担忧。”
顾问春一时懵懂:
“小萝卜头?”
“对!毛毛是洪伯叫的,我喜欢叫他小萝卜头。”
罗格非说得理直气壮,落在顾问春的眼里,又像是挑衅,一再地、不停地挑衅!这让他的初时强制下来的冷静有些崩溃,刚才的那些姿态问题这时候也不管不顾了:
“那不是你的孩子!不要随便称呼他!”
“哦,我知道,我念过医学,知道一个胎儿的生长周期是280天,他在母体内会引起母体一系列的变化……”
“知道得那么多,怎么就不能预见小妹的危险!”
顾问春倏然站起,根本就听不得她的长篇大论,更不想费心去理解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想让那股压抑许久的火气找到爆发点。
话头被打断,罗格非却是不见恼色,手轻点杯身,颇为赞同地点着头:
“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化险为夷又是另一回事。”
她停了停,攒了攒双眉,又开口:
“小萝卜头还在肚里的时候,我看过他的照片,那个时候,他的小鸟给挡住了,我还以为是女的。不,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他是女的。你看,生出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是一男性。”
说到这,她低头抿起了果汁,又像是在思考什么,干脆不出声了。顾问春等了一下,不见下文,又实在不能猜出她的语意,只好干巴巴地问了: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罗格非叹了口气,觉得顾问春的智商有下降的趋势,勉为其难地解释:
“纸上的东西,总是不如实际可靠!”
顾问春嚅了嚅嘴巴,火气刚要燃起,在她轻蔑的眼神下,又自我羞愧起来,为什么到现在还听不懂她的真正意思?
“我是说,理论上的东西,落到实处,还是会出现偏差的。医学再发达,也会出现不可挽回的错误。对活着的人来说,生命是坚韧的;而死去的人,命是脆弱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死去。”
顾问春不能接受这样的托词,对他来说,失误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筹谋得当,落到实处的行动,会比计划更让人热血沸腾!
“我从不接受意外!小妹本来可以站在我们面前的。”
顾问春的理由很简单,那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世界难题,只要在生产前稍微注意一下,或者,他或她能在发现问题之初就从为大家好的态度出发,让顾闲楼停止这种任性的行为,现在,顾闲楼就一定站在他们的面前。只要她活着,他可以舍弃很多的需求!只要她活着,顾问春狠狠地想着,活着……那该多好!
“如果医学是万能的,那要诸神做什么?”
罗格非的不解很实际,一切都是人力所能及的话,那些神祗又是如何主宰人类数千年的?
顾问春觉得头疼,罗家果然是出怪胎的地方,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医生的?竟然把死亡归咎给了神力!
而后,他的冷静又突现,他们究竟是为何而争吵?他把刚才的对话捋了一遍,有点笃定了:
“你是想让我接受医学的无能以及你的学艺不精?进而接受我妹妹的不幸是由我们以及你弟弟的愚蠢造成的?而后,我们要继续心安理得地活下去,而惘顾那个因为我们而过早调谢的生命?”
罗格非的眼睛渐渐起了雾气,原本那么清晰的顾问春,突然在她心里模糊了起来,是他吗?是他吧,也只有失去的,才懂得痛苦。
她眨眨眼,把那莫名的情绪掩盖在微笑背后,后背不由紧崩了起来,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点点笑意。
“顾小郎是想拿我们活着的人去惩罚已经离开的生命?那么,你想把我们仨怎样?”
不等他有所回悟,罗格非又抿了下嘴,用眼睛笑他:
“你呢,又想怎么惩罚自己?”
顾问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与她对立而站,看着笑意在她面上蔓延开来,带着一点恶意的挑衅,就像,不把他惹毛,就不能停歇一样。
她想做什么?有备而来是为了与他吵架?不对,不像她的作风!她一向会用奇怪的手段达到她想要的结果,那么,她要的是什么?小萝卜头?还是他的原谅?
他的手紧紧地按在膝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缓,低下的眼神里藏着一丝黯然,道:
“我的惩罚,你不是看见了?我和你,终是不能同道。”
话落,书房里静得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罗格非有些可惜,现在是晚上,隔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璀璨星光自然透不进来,书房里的灯光又不是小说里描写的会带给温暖的橘黄色,她想煽情,都觉得缺乏外部条件!
罗格非耸了耸肩膀,眼睛顺着杯子垂落在地板上:
“还好,小说还是有些靠谱的,寂静的时分,果然只能听见呼吸声!”
顾问春强压抑下的火气,又有些爆发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女人,脑部究竟是什么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