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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长风连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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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闲楼很快地入土为安了,罗格非只要想起那几天,总觉得是梦一场,浑浑噩噩中,那些时日就一晃而过,只是……对上那个让她手足无措的小婴儿,她又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怎么就不见长呢?
其实,在孩子尚未出生前,她与顾问春就已经物色好了保姆,可这些日子的混乱,顾问春忘了,她也就不想提。妈妈带小孩,总是天经地义的。
她请了假,在顾家住下,每天围着孩子转。真的住了下来,罗格非才算真切地体会了外界对他们罗家的评价。果然,他们不过是一爆发户,那些承袭而来的礼节,从来没有这般繁复过。
罗格非每天告戒自己得忍耐,寄人篱下的日子,总是那么不好过的。她有洁癖,可也顶不住吃一餐饭得那么频繁的换碗筷,私下里也检讨,曾经那么几次在顾家吃饭,也不曾发现他们有这样变态的习惯啊,怎么一打算长住,这样那样的问题就一一出现了?罗格非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难怪老爹一直反对,老人家果然是睿智啊,预见总是那么正确!
这边还在努力削脚适屐,顾问春却把按耐许久的脾气一点一滴地爆发。把顾闲楼安葬之后,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那是他唯一的至亲,只因一时的痛快,就这样离开了,他怎么能安得下心?
所以,连带地,那两人也碍着他的眼,一个直接害得顾小妹丢了性命,一个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也是个摇旗呐喊的主力手,要不是她,顾小郎每次再想到她的不为与为之后,顺带地,也检讨着自己的错误,他也是个从犯,故此,看着罗格非的眼神不好,看孩子的眼色不对,就是瞅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活脱脱是一侩子手。
顾问春是个很有节制的人,察觉了自己某方面的执念后,立刻正眼也不看她们两个了,诺大的顾宅,诚心要忽视两个人,也不是难事。他借着繁琐的礼仪抑制自己渐渐偏离的心,慢慢地把刚刚养成的习惯给纠正。好歹也是曾经雄居各大娱乐版的花花公子,自然是不愁找不到消磨心性的地方的。
等到罗格非惊觉已经彻底论为奶妈后,那番震惊也只是藏于心底。这段日子她不断揣摩着顾问春的意思,她不傻,隐约察觉了顾小郎的挣扎与反叛,暗暗地,她也有了背离之心。不过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绳索都断了,还有什么顾忌!
一个不察,顾问春就又跃上了各大报刊的娱乐头条。彼时,罗格非正抱着小萝卜头在顾宅上下游荡,家里让洪伯打造得宛如世外桃源,那些世俗的纷杂被他一一过滤,一个不察,时间就飘拂而过,只留下小萝卜头一阳台的尿布……
当罗小三奉上娘亲大人的命令,再次踏足顾家大宅时,他被深深地镇住了,看着罗格非手上的小萝卜头,他变得语无伦次:
“那个、那个,借腹生子?还是,不是,难道科学已经发达到十天就可以生下孩子?难道孩子真是顾小郎生下的?”
说到最后,罗小三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实在过于震惊,什么时候,罗小妹背着众人有了一个孩子?
与他的惊讶相比,罗格非异常镇静地让哥哥坐下,一边娴熟地为小萝卜头换下尿布,而站在旁边一直充当人形木偶的洪伯也有了动作,只见他不知把从哪掏出来的干净尿布递给罗小妹,一边又毫不畏惧地把带着热气的、沾满黄色不明物体的倏地变没了。
罗小三觉得自己眼花了,头晕了,神志不清了,所以,才能看见自己的妹妹抱着一个小孩子,熟练地为他换下尿布,一边还神经兮兮地哄着孩子:
“乖!小萝卜头,我们叫舅舅,这是三舅舅,是妈妈的二哥哦。”
罗小三崩溃了,这世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妹妹、接受了高等教育、一向被以为智商过人的妹妹,在情商上也有出人意表的表现?难道,罗小妹竟然能接受丈夫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什么时候,他们罗家也出一圣母了?或者,爱情这病毒还能把人的基因给重组了?
罗小三看着气定神闲的妹妹,心情纠结起来,难道,这就是命?鲜活的外表,内里,却得承受这种煎熬?
“哥,我们过几天会回去。”
关键时刻,罗小三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他立刻问出真正能激荡人心的问题:
“我们是谁?如果是孩子,请附上血统证明,如果是顾小郎,记得把报纸给带上。”
“哥哥!”
罗格非听得想笑,只是,那泛出的笑颜让罗小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哥哥,他只是个孩子!再说,确实是我们罗顾两家出品,过些日子,眉目长开了,自然清楚。”
她停了停,又朝站得像个卫兵样的洪伯一笑,道:
“至于报纸,我相信洪伯有收藏,带不带,我会斟酌。人嘛,这倒是个问题,等我见到他,会转达娘亲的惦记的。”
罗小三又一次震惊了!
“什么是等你见到他?难道你们已经分居?啊、不!难道他琵琶别抱了?”
“小三,我们小郎是男的!琵琶别抱是指妇女改嫁!”
洪伯小小的不满着,虽然很不齿顾问春近来的劣迹,但名誉这东西,还是得帮着维护的,就算只剩一点点,好歹还是有的!而且,他又小小的非议了一下,已经收拾得那么干净了,怎么小非还能知道这么多?难道他的打扫能力随着年岁的增长迅速减退了?
罗小三见一直装聋做哑的洪伯终于开口了,立刻放弃了从未讨得痛快的罗格非,转而与他沟通起来:
“洪伯,那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格非别开眼去,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抿紧。一手轻轻地抚着小萝卜头的后背,还是小孩子好,只知吃喝拉撒,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想来,在洪伯身上,罗小三也是讨不来便宜的。那个成了精的老人家,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糊涂起来。
罗小三离开顾家的时候,懊恼是堆在脸上的,对罗小妹无折,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小妹,平日里,为讨她点欢心,把自己的弱点毫无顾忌的呈现,任她随意捻捏。对洪伯没办法,难道是自己修行还不到家,就这样被一老人家带着走?
罗小三伸手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团的乱,隐约有了点明光,但,拿一孩子做文章,似乎有些失了风范?
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就当罗小妹为爱昏了头,执意要走这一条独木桥?想到这,罗小三的头又麻了起来,那,小妹的幸福怎么办?
他泄气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快到嘴边的骂声倒是给自己的喇叭声给吓跑了。他猛地一怵,又想出了一个关键:
“好吧,小妹是为什么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