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30、群山万壑（二）

　　顾问春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罗格非会突然从他身边消失，连带的，那个他想捧在手心里却又看着闹心的小豆芽也不见了！前段时间走哪都觉得有他们的存在，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连一点他熟悉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他纠结了两天，以为不过一两日，她就会把行踪自动报上，可是，已经三天了，她们竟然忘了回家的路！他自问对罗格非还算是了解的，她能去的地方不过是顾家、罗家、罗家楼下的她的小家，所以，他把洪伯用上，让年老体衰却饭量尚可的洪伯，端着一瓦缸的老火靓汤，上罗家刺探敌情去了。

　　一想到家里有她们的存在，顾问春觉得那空荡荡的房子又拥挤了起来。他静默了一会儿，又把刚才否决的安排再次提上行程：

　　“就这样吧，三天的时间总是抽得出来的。”

　　他的秘书就是有诧异也不敢提出来，顾问春不喜欢应酬，这是业界通晓的！这不过是个中小企业的商谈会，还是在外地，虽然只有４个小时的车程，对顾小郎来说，也是让他厌烦的距离了！现在，他要去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商机？

　　秘书还是硬着头皮把他的日程给排了出来，旁边的人一脸的惊恐，秘书小姐微闭双眼，把精致的面孔转向窗外，假装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放心，他心里肯定比我们苦！独苦不如众哭！”

　　她张开眼，表情也塌了下来：

　　“哭的时候叫上我！”

　　相比外面的哀号，顾问春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春意。想到她又会呆在家里，情绪就莫名的高涨起来，连带窗外阴沉的天气，也觉得顺眼起来。

　　顾问春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洪伯还没回家，他心里一顿，还是拨了电话给洪伯的司机，那边笑声阵阵：

　　“顾先生，洪伯和罗小姐在开茶话会，还不准备回家。”

　　不准备回家，是谁的主意？顾问春有些懊恼地扯了扯头发。

　　不对！他又惊诈了！他们结婚了！拿了结婚证了！为什么罗格非还是罗小姐？家里的员工都没改口，更别说那些只是靠猜的外围人！

　　罗格非是谁？是他妻子，就算他看到碍眼，也还是他的妻子！为什么没人记得？

　　他又给秘书布置了任务！

　　天可怜鉴！秘书小姐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快坐不稳了！刚拟好行程，又得发公告，她的老板结婚了，按照老板的意思，不但要告诉大家新娘的名字，还得与律师定下时间，新娘子将得到老板１５％的股份……

　　这对顾氏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大好事？秘书小姐再看一眼新娘子的名字，把头往桌上一磕，绝对够不上大好事！

　　顾问春觉得阳光能穿透这厚厚的云层，压在他心里的那些烦人的事情也有消散的痕迹。他呼了一口气，低头看见与妹妹的合影，呼吸一顿，轻轻地叹了一声，还是……出差吧！

　　自从顾问春接手家里的事业开始，只要他拟下的事情，几乎……不，是从来，从来就没有偏离他的掌控！可是，现在……

　　顾问春在这让人气闷的商会上已经耗了两天，打电话回家，洪伯总是不在，洪伯的电话一向放在司机手上，连问问家里究竟怎么样了也找不到人！忍着气，把秘书小姐的行程表一阵涂抹，终于下了决心：

　　“明天……不，现在，现在回去！”

　　众人一阵错愕：

　　“那、那、那接下的安排怎么办？”

　　“推了！”

　　他攒了攒双眉，那肃杀的表情让人心头一秉，众人默默地收拾了行李，跟在老板的后头回家。幸好，一路上还有秘书小姐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缓和了阴沉的气氛。等天一亮，顾氏机构里的气压却又低了几个点，老板请假了！就是生病也会到公司里转一圈的老板，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请假了！于是，恐慌蔓延在各个高管之间，结合这段时间顾问春的怪异举动，老板啊，不是在酝酿危险就是已经把危险散布出去了！难道，新一轮的换血行动已经展开？一时间，公司上下人人自危！

　　顾问春自然没去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把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洪伯与罗格非给揪出来！家里的工人都在，可是，顾问春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罗格非，少了小豆芽，少了洪伯，怎么就那么冷清了？

　　洪伯的手机还是在司机的手上，在顾问春困惑的注视下，司机低头，组织了半天的话，到了这会儿，还是断断续续：

　　“洪伯说，说，说和罗小……啊，不，和罗夫人……不对，和顾夫人一起玩几天，再回来。”

　　“去哪玩了？”

　　顾问春的表情依旧迷茫，众人却一阵颤栗，比起他的凌厉，这时候的顾问春更是让人得慌！

　　“洪伯说夫人没说。”

　　司机感激地看了一眼顺畅接话的厨娘，要他答，准又是结巴得令人发指！

　　顾问春也看了一眼厨娘，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问：

　　“洪伯带衣服了吗？还是带了什么东西？”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又纠结在司机一人的身上。司机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勇气都该在这会儿用光，他趁着顾问春没注意，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回答：

　　“带、带了两套、两套日常的换洗衣服。洪伯说，说，去得不远，没、没、没什么不方便的，挺好！”

　　“挺好？”

　　“是、是洪伯说的！”

　　顾问春闭目沉思，良久，把手一挥，让大家散了。偌大的客厅里，只他一人，越发觉得空旷寂寥。

　　顾问春不蠢，去得不远，说明罗格非并不是外出散心了，她是存心躲了开去，就不知道，这躲的是谁？是罗家那群思维怪异的亲人、还是他？

　　挺好？大人小孩都很好是吧？洪伯喜欢看他为罗格非乱了阵脚，这一次，是他完全被家人遗弃在另一边吧？顾问春叹了口气，洪伯……和她都把小孩子当成宝了，只有他，还在矛盾着吧！

　　顾问春坐在落地窗前，垂目落在胸前合十的双手上，这世间，有什么抓得住？是已经过去的，还是眼前存在的？

　　他要的，是什么？

　　是困在大家的错里，拿着过去处罚自己和她们，然后，慢慢地被孤立出去、孑然一身地站在他处，看着她们温馨地享受天伦之乐？还是，把心里流血的地方摊开来，修正错误，把该他的，全留下来？

　　他困惑，罗格非是怎么面对这选择的？她怎么能那么快地权衡出轻重？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她有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