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18、第十八章 沸水之滨

　　“什么？”伊川凑到凌寒身边。
　　“通向沉巫老巢的路，”凌寒眼睫低垂，盯着石台上的一处，“我还当他这些年有了多大的长进，竟然敢到我的山头上惹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伊川弯下腰凑近石台，右手食指在石台侧边摩挲着。
　　突然间伊川在粗糙的石台平面上摸到了一处不甚明显的凹陷，他抬眼望向凌寒，眼神相接的瞬间，伊川知道了这就是找到沉巫的“门”。

　　“是机关？”伊川直起身，看向凌寒。
　　凌寒眼神中的压抑淡了几分，表情也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原本正盯着伊川出神，不料伊川突然转过头来，凌寒慌忙移开了视线闷闷地“嗯”了一声。

　　伊川复又蹲下.身，在凹陷处细细地描绘了一遍，“这好像是......团灯密纹？”
　　“哥哥认得这图案？”凌寒在空中描描画画，银白色的灵力若隐若现，速度之快，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团，“团灯密纹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是沉巫他们自己鼓捣出来的，我曾有机会见到过一份拓本，练了好久也没学会，这可如何是好？”

　　伊川想了一下，他之所以知道团灯密纹是因为地刹，地刹向来以画出各种强大而繁琐的符咒闻名，伊川也就想当然地以为团灯密纹是他所作，而今听闻这竟是沉巫一族的密咒，伊川倒是感到几分惊奇。

　　伊川抬手在空中画了几笔，试图复原整个图案。
　　凌寒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伊川惊道：“哥哥会画？”
　　还未等伊川回答，凌寒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就算哥哥知道团灯密纹也打不开这个道门。”
　　“为何？”伊川停下手中动作，不解地望向凌寒。
　　凌寒叹了口气，淡淡道：“因为你是神仙，我们虽只有一根灵骨之差，到底灵脉不同，门不会认的。”
　　伊川一笑，道：“这有何难。”

　　随后，伊川将破渊置于石台之上，绕到凌寒背后，握住他的右手，像教小孩子一样，耐心而细致地把团灯密纹的画法教给他。
　　凌寒呆呆地看着覆在自己右手之上的伊川的手，那手的温度那样灼热，让凌寒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伊川大概没有察觉到凌寒的出神，一遍画完便停下来：“学会了吗？”
　　凌寒的手还举在空中没有收回，他侧过脸去，对上伊川温和的目光，耳边只剩下自己隆隆的心跳声：“看来我之前学的不对，哥哥能再教我一次吗？”
　　伊川看着他忽然感觉心中一恸，又是同样的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

　　凌寒果然还是天资卓绝，团灯密纹伊川学了两个时辰才能完整地画出来，而凌寒只学了三遍。
　　只见凌寒蹲在石台侧边，灵力从指尖潺潺而出，在那一方狭小的凹槽中缓慢而流畅地画出了整个图案。
　　一笔即成，凌寒并伊川退后了些许。
　　片刻后石台侧边的凹槽泛起幽幽青光，团灯密纹好像活了一般开始向四周延伸，直到纹路覆盖了整个石台，青光倏地灭了，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静。
　　伊川做出防备的姿势，将凌寒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石台。
　　没过多久，突然响起“咔哒”的一声，好像门闩被打开了一样。

　　“哥哥万事小心，这石门之下是什么我还从未见过。”凌寒在伊川身后轻声道。
　　伊川微微侧过头“嗯”了一声。

　　石台中央重新亮起青色幽光，将石台一分为二，紧接着那光愈来愈亮，渐渐由青色转为白色，映得周遭恍如白昼。
　　凌寒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只见白光之中，石台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
　　大概是两人在黑暗之中久了，乍一见到如此光芒眼睛都有些不适。
　　等到石门完全打开，原本的刺眼白光也就变得柔和了些许。
　　伊川屏息走到入口边上，生怕再突然跑出来上次那样的大老鼠。
　　适应光线之后，伊川看清了这石台之下的构造。
　　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上燃着不知什么燃料做成的灯，那光就是这灯发出的。除此之外，这石台之下的温度似乎比上面高了不少，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能让这地下空间维持如此之高的温度。

　　“下去瞧瞧？”伊川扭头问凌寒。
　　“自然。”凌寒一撩衣摆，率先走下了台阶，伊川随后跟了上去。

　　方才在入口处，只觉温暖，这一下来才感到近乎灼热的温度。石道里的空间并不宽阔而且温度奇高，石阶又陡又峭，两侧墙壁也是湿滑无比。
　　两人一直走了近一刻钟方才走到第一个转角。

　　然而愈是往下，温度就愈高。
　　凌寒靠在转角处的石壁上歇气，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湿热异常。
　　这地下的温度远远高过如今时节该有的温度，凌寒体寒，虽是初春仍穿着保暖的外袍，这会身上早已被汗水濡湿，呼吸之间只觉鼻腔灼热口干舌燥。
　　伊川看他面色绯红热汗涔涔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担心，抬手擦去他额角的汗水，又抽出破渊将之化作一件薄如蝉翼般的纱衣。

　　“你且将外袍脱了。”
　　凌寒此时被热晕了头，并不计较身处何地，只乖乖解了外袍丢到一边。
　　“破渊乃千年玄铁所做，至寒至凉，你穿上这衣服会好些。”伊川说着话，将破渊化作的衣衫轻披于凌寒肩上。
　　凌寒迷糊了半天的头脑在破渊上身的瞬间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看着伊川为他整理袖口，束紧衣带，心里兀自想着些别的。

　　如此，破渊将周遭热气与凌寒隔离开来，凌寒方才得以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浊气。
　　伊川看着凌寒脸上绯红渐渐褪去，遂扯起那人的手继续前行。

　　又过了两个转角，两人方才听到一点除彼此之外的声音。
　　像是睡着的人在深夜呢喃，又如受伤的动物在远方呜咽。
　　眼前依然是没有尽头的甬道，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森然。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凌寒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随后闭起眼睛细细辨别那声音的来源。

　　凌寒脚步微动，转了个方向。
　　“是这边。”凌寒张开双眸，看到眼前正对着一堵墙。
　　伊川闻言抬手覆在墙壁之上：“这墙后似乎是实心的，而且也没有灵力使用的痕迹。”
　　凌寒耳朵微动，他的听力不会出错：“可是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伊川前后望了望：“一路下来都没有发现活物，若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兴许还要继续往下才行。”
　　“也好，顺便看看沉巫到底给自己掘了个多深的坟。”凌寒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对前方的未知并不在意。
　　伊川抬手弹出一个物件，片刻之后又飞回了手里：“不远，很快就到头了。”
　　未等凌寒看清那物件的模样，伊川便已将之收进了怀里。
　　“走吧。”凌寒抬步向下走去。

　　又过了一个转角之后，阶梯的坡度缓了许多，走起来几乎与平地无异，二人便加快了脚步。
　　距石阶终点愈来愈近，温度也越来越高，同样的那奇怪的呜咽声也越来越明显。明显到连伊川都能辨别出声音的方向，确与凌寒方才所说无异。

　　片刻之后两人拐过最后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
　　凌寒作势就要窜出去，被伊川一把抓住了手腕拽回身边，侧身伏于转角处。甬道内的光亮足以让出口外的人看清里头的状况，所幸还有这一个转角可以躲避。
　　就在凌寒不解地望向伊川时，出口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交谈声。

　　凌寒拍拍伊川钳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前去看看。
　　伊川蹙眉，刚要回绝就见凌寒倏地化作一只白猫，悄无声息地走向出口。
　　伊川无法，手指在背后捏了个指诀，屏息凝神盯着那小小的背影，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那交谈的声音已经渐渐远了，伊川只顾盯着凌寒，也忘记去听一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凌寒趴在地上，偷偷地向外望去。
　　只见出口之外是一片非常广阔的空地，周遭石壁上都燃着灯，只是这会儿那些灯都将熄未熄的样子，让人看得不真切。不远处有河水潺潺而过，河边是许多大小不一的圆形水池，隐约可见渺渺烟波飘散其上，却看不清其中内容。
　　先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从那水池中传来的。
　　凌寒环视一周，目之所及大都是这种池子，复又抬头望去，只见穹顶之下密密麻麻垂着许多不知名的东西，间或有液体滴入水池之中。

　　一时半刻并未有其他声音出现，伊川两步上前，一把将凌寒兜进了怀里。

　　未等凌寒反应过来，伊川已经携着凌寒，两步起落之间走到了那些水池近前。
　　凌寒从伊川怀里探出头来，这才看清水池里的东西。
　　只见这些水池之间架着小而窄的木桥，水池之上氤氲着水汽，水池底部却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游移其中。
　　穹顶上滴落的液体落入水池之中，让池底的那团黑色瞬间翻腾起来，然而仅片刻又陷入了平静。

　　伊川立于独木小桥之上，屏息探听着周围动静。
　　这里的人或者物好像都非常迟钝，混入了两个外人却全然不觉。
　　方才的两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数不清的水池和一条散着热气的小河以及头顶那些不知名的东西。

　　常常忘记写题目……骚凹瑞